会议室。

军事部部长知道，参星院院长骗了他。

从不妄言的参星院，甚至可以追溯到古籍中的所有记载，其用千年时光积累的信誉，在这一刻被梭哈了。

要是以后能流传下史书，他可是荣幸之至，能在这样一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决策上打破参星院的传说，从此对于参星院的一切攻讦都有了论据。

当然，得期望有未来。

秋院长把握的时机真是非常好啊，主动为他帮忙带来了需要的信息，提出的意见恰好顺着他的心意，即使他仍会对秋院长的反常和一点小小风险抱有略微迟疑，也因为参星院的历代信誉让他偏向了天平这头。

他看着下级传来的报告。

瞬时的空间穿梭？

神秘的第三人出现？

你们两个有这种手段，怎么早不用啊？之前都能排队等上那么久，物资让你们很顺利地获取到，引导员们的礼仪做足，现在要你们原路回去就突然急了？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想过，但在他的考量中，发生概率太小，不足以成为否定的理由。

只能说，还是秋院长技高一筹，预知未来这种事情，无论放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作弊般的能力。见缝插针，把握时机，当他们处于同一方享受这种便利时自然十分舒服，可用在自己身上却能感受到想骂人的冲动。

现在，他失去了对那两人的主动权，如果他不愿对剩余两处地点的物资额外动手脚的话，那两人可以说是完全脱离了掌控，没有时间留给他了。

他打电话给秋衡如。

“秋院长，能否解释一下？”他不掩饰语气地质问道，他已经够累了，没有余力控制情绪去拐弯抹角。

“很简单，我让你的支线计划作废了，现在你可以专心你手头上的工作，节省了你的心力，你说我是不是很为你着想啊？”秋衡如呵呵笑道：“还有，参星院可以取消掉，我已经失去了预测能力，老林你可以不用称呼我为院长了。”

“什么？！”

比起前面的一大段话，他只听到了这个，顿时急喊到：“给我说清楚！你说你失去了预测能力？！”

“是的，以后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我们。”

“……”他沉默许久，用拳头顿了顿发闷的胸口，艰难地让心脏重新恢复跳动：“你的这个消息，起码加速了我百分之五的腐蚀率，你要赔我。”

“不急，不急，是你太累了，看看你旁边的监察部，明明你们都清楚命运的结局。”她淡淡说道：“可你不同，你心中过盛的希望迟早会反噬你，届时你就是我们中第一个彻底被腐蚀的人。”

“我似乎给了你不该有的期望，现在我来打破，长痛不如短痛。”她道。

“你的意思是，我魔怔了？”他摇头道：“然而按你的描述，所有人都迟早迎来结局，包括我，长痛又能长到哪去？长到明天早晨？”

“至少，我不想先看到你们在我眼前化作怪物，请当作我的一点小小私心。”电话那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能感觉得到，因为过多的付出代价，她很快也要戴上面具躺尸了。

比起会议室众人中最衰老的那几个戴面具的老家伙，她将是下一个步入后尘的。

秋衡如道：“好了，关于陈枫和姜红城两人的事情已经结束，我相信你不会再做其他干扰的，也不用把物资给他们送去了，安心等着他们跃过空间去取吧。”

“你继续忙你的，我送小林回避难所之后马上回来。即使我已经做不了什么，大家也该一起等着结局，我们的结局，可是被末日钦定的。”

“对了，要和小林说说话吗？”

他果断拒绝道：“不了，让她和她的爸妈待着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这个马上要变成老怪物的家伙没什么要谈的。”

军事部现任部长挂断电话。

他虽说还在任上，却也即将退休，比秋衡如年轻不了几岁。

在这个位置待了许久，确实是老怪物了。

他看向在座众人，又有一个戴上了面具，遮住自己变化的模样，免得干扰到其他人。

会议室里依旧热火朝天，众人各司其职。

作为这个国度的最高领导层，所有人都明白命运的前路，可他们绝不能为此停下工作。

他们不属于自己，他们也不属于希望，即使人们将希望寄托于他们，即使这希望只是虚幻。

该打破人们的幻想吗？该将这不可逃脱的命运告知人们，让人们掐表等待最后的时光吗？

有的国度是这样选择的，面对文明末路，选择将混乱的自由作为人们最后的狂欢，生来带哭，死要带笑——其实关于末日的确切消息，还是他们在交换文明资料的时候顺便告知的。

不过他们不是，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

他提了提衣领，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