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三天晚上,都是东宫随行的宫婢伺候,今天晚上,棠梨进了墙垣一看,管事的两个女使也在,低着头跟孙姑姑在说话,棠梨安静站到冬梅身后,如今冬梅就等于是她师父,她事事都跟着冬梅,没一会,女使跟孙姑姑说完,孙姑姑笑着摇头,压低了声:“咱们殿下不大爱这些,有劳娘子们费心了。”
女使犹豫问:“今晚是如此,那……”
“以后也如此,无妨的呢,我伺候殿下长大,这点主还是做得的。”
两个女使走后,棠梨才知道,原来管事女使是来问要不要给殿下侍寝的人,孙姑姑将此事给回绝了,贵人宿在艮岳,安排貌美年轻的女使侍寝,这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太祖皇帝那会时常驾临艮岳,侍寝的使女早早都要安排好,事后要吃避子汤,避免怀孕了麻烦,这都是太祖皇帝时候的规矩,当今的圣上,不爱来这,觉得艮岳是萎靡之地,颓废人心性。
不过偶尔来一次,也是有人侍寝的,后来带回了宫,一路晋封到了贵妃。
太子来的那天忙乱的忘记此事,安顿下来后女使们有些忐忑,太子身边的姑姑中官没有吩咐此事,着人去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借着今晚大宫女邀请吃了晚饭,便主动过来问了,年轻貌美的女使都是有的,殿下爱什么样的紧着殿下挑选,结果殿下的乳母说殿下不爱这些,女使们也就不再提及了。
环山馆就地取材建造而成,取一个浑然天成质朴而就,夏听雁池荡水声,赏万千碧荷映天,冬看雪落松山竹海,看冰雪世界晶莹剔透,四时各有滋味。
棠梨端着金盘站在松木地板上,漱口的玉盅水光映着帐帘边烛火轻曳,赵元初摘了发冠,青丝如瀑披了半身,他天生的发质好,不像女子那样常用花油养着也乌黑光泽软缎似的,比女子的发质还胜一筹,真叫人羡慕。
此时撑着一只手,就着烛火在看一本游学杂记,要在宫中,他是不会看这种书的,到了这里,心性变的软和了,杂记也看的津津有味,屋内安静,纸页翻动的声音尤为清晰,棠梨偷偷朝冬梅觑了眼,殿下没有出声前,他们都要这样站着,已经戊时末了,按着往常的作息,殿下这会该安寝了。
苏姑姑挑帘进来,架子床边三个丫头垂首站着,太子卷着书靠在床后软垫上,孙姑姑悄步上前轻声道:“殿下,夜深了,该歇下了。”
赵元初抬起眼帘,眸光幽幽朝外一扫,伸了伸胳膊:“什么时辰?”
“亥时了。”一边递眼色出去,棠梨授意上前跪下身:“殿下漱口。”
赵元初唔了声,端了金盏漱了口,从冬梅手上抽了湖蓝软绸的寝衣绕过进了里间,衬着里面悉悉索索换衣声,孙姑姑沉下脸低声道:“要记得叮嘱殿下休息,熬夜伤身,殿下看书入迷忘了时辰,咱们做家奴的就要提醒殿下,哪就能放任殿下夤夜读书呢。”
棠梨低头称是,心底却有些委屈,主人要做什么,哪是他们这些家奴能置喙的,冬梅平着声气道:“是婢子的错,婢子方才就该提醒殿下安寝了,还要劳烦姑姑进来一趟,婢子回去就领罚。”
孙姑姑赞赏的嗯了声,转脸对棠梨道:“一会殿下睡下,半夜若是口渴了,竖着耳朵些,记得给殿下添茶。”
棠梨点头记下了,心底暗想天家的规矩居然是这般的仔细,往后自己万万不能出错。
赵元初换好衣裳从里间出来,床褥已经铺好,山中气息清凉,即便如今天气渐热,晚上睡觉需要盖薄被,他拢了如云乌发到衣襟前,灯火微微沿着他额角鼻尖至下流淌,侧脸线条美的叫人看的心颤。
棠梨无意抬头,也是心间一抖不敢多看收回目光,安静无声退行出了内室。
外面有宽竹片搭成往外延伸的台子,上面有棚子,抱个被子露天睡着不冷,耳边蛙声阵阵,远处雁池水声跌宕,荷香若有若无随风而来,萤火虫在夜风里飞行,小小的灯笼似的。
棠梨躺在竹台上迷迷糊糊似回到了幼时在家中的光景,奶娘搂着她坐在碧纱橱里乘凉,天上的月亮弯弯似母亲的眉毛,奶娘有好多的故事,讲也讲不完,时至今日,棠梨还记得不少。
“冬梅,你想不想听故事。”
冬梅也没什么睡意,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入睡,棠梨这么一说,她睁开眼:“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