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奶奶道：“五六前面有一个茶摊子，我有点渴了，咱们喝点茶再走。”

张五六虽然二了点却不傻，当然知道这个茶摊子的人是干什么的，回道：“奶奶，这里的茶不好喝，苦的很，您再忍耐一下，还有两里路到家了。”

张五六着话脚下加快了步子，眼看着要到家了，前面竟然又有一个茶摊子。走近了，才看见有两个女子守在摊子边，一个是年妇人，另外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

这年轻的女子皮肤生的黝黑，长相也是一般，不过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是灵动，张五六只看了一眼，觉得心头狂跳。

张五六猛地回头道：“奶奶你不是渴了吗，咱们在这里凑合一下，回家还得烧水挺麻烦的。”不等张奶奶回话，张五六回身把她从马背接了下来，扶到长凳坐下，“给来两碗茶！”

那妇人起身笑道：“对不起了客官，咱家不卖茶，不过有豆汁可以解渴。”

“好，那来两碗豆汁！”

妇人很快端了两碗豆汁过来，张奶奶端起碗来喝了一口，便道：“真是好手艺，豆子磨得很细，又香又浓！”

张五六那边已经把碗放下来，“再来一碗！”见奶奶怪的望着他，便道：“真的很好喝！”趁着那妇人盛豆汁的时候，张五六又去瞟那姑娘，却见姑娘也在好的打量他，便又猛的把目光收回来。

他总觉得这个姑娘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对了，是黑丫！张五六激动的一拍大腿。

见奶奶又在瞧他，嘿嘿的笑道：“有蚊子！“那年轻姑娘闻言立马咯咯的笑了起来。

“又在傻话，这才几月份，哪里来的蚊子！“张奶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个官老爷瞎了眼收他孙子做长随。

她倒也不担心像自家姑爷的那位官老爷别有居心，这年头那些金鱼儿买两个黄花大闺女都足够了，谁会花那价钱要一老婆子和傻子。

张五六宛若饿死鬼投胎，豆汁儿一连喝了五六碗，只为了趁着妇人盛豆汁的时候多看那姑娘一眼，扁扁的肚子被撑的滚圆，却拍着桌子还要。

妇人劝道：“虽都是些汤水，到底是豆子磨的，吃多了涨肚，客官要是喜欢，明可以再来。“

张奶奶难为情的道：“让你见笑话了，我这孙子脑子里是缺根弦，话办事不着四六的，几个钱？”

“一钱一碗，您喝了这么多，给五个钱行！”

“奶奶我来结账！”张五六抢过钱袋子，明明妇人在眼前，却跑去姑娘跟前，“几个钱？”

“五个钱！”姑娘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张五六走到姑娘跟前，抱着钱袋子开始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两个，三个……”

已经数了好几遍了，张五六是数不到五，他低着脑袋像是在看钱袋子，其实是在看那姑娘，似要把她刻进脑子里。

也只有姑娘能够清楚的看见，张五六其实不过捏着一个铜钱在袋子里拿来拿去。

直到张奶奶很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张五六这才抓了几个铜钱递给那姑娘，那是一只温热的软软的手，传来的那种酥麻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看着张五六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妇人叹口气道：“长得挺好的孩子，脑子咋不好使哩。”妇人转身去收拾桌子，“春花你为娘的手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一下子能喝五六碗……”

她光顾着絮叨，根本没有注意自家闺女，黑里透红的脸。

张五六喝老刘盖的院子，在马家院子的西边，更靠近官道。因为老泥鳅，五进的院子太，以后等马度娶了媳妇，可能还要往东边扩建，免得到时候还要再拆他两家的院子。

两个院子是靠在一起的，都是标准的一进院子，青砖红瓦，盖得很漂亮。老刘家的院子铁将军把门，也不知道这一家人都去哪儿了。

自家大门的门环别着一根木棍，张五六取下木棍一脚把门踹开。张奶奶用袖子擦擦面的大脚印子，狠狠的道：“这漆得多好的大门，一点都不晓得爱惜，莫要学你爹那个败家子。”

张奶奶进了院子，四下里打量，“盖得真好，从前你爷爷还在时家里也这般景象了，我都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住这样的院子了。”

屋里空荡荡的，不过打扫的很干净，只要搬了家具进来，便能住人了。

“等我歇一会儿，到了下午我去大人家去搬家具。大人给我们做好了的，一直放在库房里。”

“人家给了咱们院子，咱们还拿人家的家具，合适吗？”

“奶奶你放心，都是主家做家具时剩下边角料做的，老太爷那么气的人都不在乎，大人更不会介意的。”

张奶奶随手揪过张五六的耳朵使劲的扭了扭，“再胡乱话，当心人家把咱们赶出去。”

张五六休息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觉得肚子不那么涨了，这才牵着马从院子里出来，听见老刘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有动静，想过去给老刘打个招呼。

正要敲门，谁知院门却突然的开了，一盆水突然泼了出来，正浇了他个满头满脸。

他正要骂人，嘴巴刚刚张开骂不下去了，门前拿着个大陶盆站着的人不是老刘，正是那个摆摊子卖豆汁的姑娘。

张五六半张着的嘴巴，立刻变成粲然傻笑，露出满嘴的白牙，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却不知道什么好。

姑娘见到张五六似乎也十分的意外，黑脸突然浮出两团的红晕，可看见张五六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却不由得扑哧一笑，嘭的一下子关了门，里面还传来栓门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张五六用手抓挠着湿漉漉的脑袋很不解的嘀咕，又突然的一拍脑袋，“总觉得她面熟，原来不是像黑丫，是像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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