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这么说着,让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感觉他不是犯了罪来自首的,而是作为苦主,向县官控诉自己有多么惨的,而阮世安就是那个被告的坏人。
秦霜不由地转过头来看了站在身边的阮世安一眼,见他垂下了眼眸,眼睫毛动了动,随即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那里,犹如一尊玉做的雕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棠听着这些,心中自然是气闷至极,按照道理说,他为一县父母,在他的治下,有黑市这么一片区域不受王法管治已经够丢人了,还让人当堂控诉?
他还得当做耳旁风?光是想一想这心头血就蹭蹭的往头上涌。可是能怎么办?刘棠按压住自己内心的火气,不悦地瞥了一眼阮世安,专心眼下的案子。
问在一旁听着的秦霜等人:“他说的你们可有异议?”
阮世安自然不答话,秦霜摇了摇头,说:“我被一个人扔在了一处柴房里,还被蒙着眼睛,只听见过三个人的声音,除了救我的阮公子之外,他不是其中任何一个,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陈二柱此时说道:“去见你的人,就是我的伙长,他回来跟我说过,说你相信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而是被生活所逼。如果愿意可以在秦园的山脚下种地,说你以前小时候就被帮过一回,绑你的人现在就在山脚下种地,我当时还笑他信你的鬼话。”
秦霜沉默了一瞬,郑重地说:“这话我确实说过,而且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们确实是被生活所逼,我可以既往不纠,撤了状纸,还让你们可以依附在秦园的山脚下安稳度日。”
谁知那陈二柱不答话了,似乎有些动摇。
刘棠见这陈二柱的证言可以跟秦霜的话对上,已经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匪徒之一了,可是即便是这样,疑点也不小,于是问道:
“你已经逃了,也不是本县人氏,大可以远遁而去,为什么突然选择自首?如你所说,你的同伙都已经死于非命,你逃了之后,只要你不说,谁又能知道你曾经有过这一桩罪?”
陈二柱脸上的犹豫在刘棠这一番话之后渐渐地没了,络腮胡子上的眼睛渐渐地坚定了起来,他颓然跪着的身体突然挺直了腰杆,好像在这一瞬间,他不是一个阶下囚,而是一个豪情万丈的英雄。
他仰着脸看着刘棠,说道:“就是因为他们都死了,所以我才要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们……报仇!”
话音还没落,他戴在脖子上的木质的枷锁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啪”地一下被他给撑破了开来。
众人都是一惊,还没来的急反应,那陈二柱抓着手腕上的铁质锁链,单腿跪地就是一个抡圆。
那锁链另一头带着半片沉重的木枷,刮着呼呼的风声,就冲着站在一旁的秦霜他们拍了过来。
确切地说,冲着阮世安拍了过来。对于阮世安来说,要躲开这脚下的攻击很容易,不过就是跳一下翻个跟头的事情。
可是秦霜离他站的那么近,他要是躲开了,秦霜怎么办?
他伸手挡在秦霜的身前,犹豫间往后退了两步,抬腿一脚将那扫过来的木枷给踹飞了出去。
那木枷是横飞过来的,受力的地方小,还扫着小腿的位置,躲容易,照着一脚踢出去却不容易。更何况他站着去踹的角度根本就使不上多大的力气。
要是踹不到,就要狠狠地挨上一下,就陈二柱这抡圆挥舞的力道和速度,能把他的腿给撞折了。
好在,他的腿脚还算灵敏准确,踹到了,那木枷便画着圆弧倒飞出去,“啪”地一下打在了另一边的梁柱上,霎时间碎片四溅,木枷破了个口子,那柱子上也吃了一块豁口。
秦霜一只手抓着阮世安的拦在她身前的胳膊跟着后退,同时她也一样伸着胳膊将白素元给拦挡在自己的身后。
见那枷锁带着“呼呼”的风声扫来,又被阮世安一脚踹飞,带着呼呼的风声倒飞出去,砸在房梁柱上都砸出了个大口子,不由地心跳如鼓,后怕得直冒冷汗。
这要真砸到腿了,她下半辈子不得拄着拐杖去种地了?
刘棠此时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瞪大了眼睛,气的山羊胡子都在抖动:“大胆匪徒,竟敢挑衅公堂!给我拿下!”
陈二柱拽着手上的锁链又抡了起来,两个半片的枷锁配合着锁链,硬是让他挥舞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之气。那些衙役拿着刑棍想要上去,可是根本就进不得他的身,遑论将他拿下呢?
阮世安觉得自己的脚底被砸的火辣辣地疼,他踩了一下脚,转身蹬墙一个旋身,一身白衣如同绽放的飞花一样,朝着陈二柱纵身飞跃而去,进了那轮舞的锁链之内,抓着他的衣领,顺着惯性一滚,一把将他按到在地。
陈二柱眼中惊异莫名,怒瞪着双眼看着阮世安,似乎不敢相信他能有如此敏捷的伸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嘶吼了一声,声音像是战场上的号角一样穿透了县衙的墙壁,那不甘之心霎时间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只见陈二柱不顾阮世安按着他脖子的要害,双手的铁链一个舞动交缠就要缠上阮世安的脖子,想要将他勒死。
阮世安只好用另一只手成格挡姿势,将缠绕的锁链挣开了一个空隙,与陈二柱较劲,他本来可以一把掐死他的,但是……
秦霜在看,他不想让秦霜看见自己这么血腥的一面,而且,知道了这个人是军中之人之后,又见他如此不畏生死的骁勇,可想而知在战场上也是个军功赫赫的人物,他有些不忍心这人就这么死在他的手里。
锁链缠在他的脖子后面又绕在身前,他如玉的脸因为用了力而变得通红起来,这一幕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变故,众人见状正要靠近一同将那陈二柱制住。
只听“砰”地一声铮鸣脆响,铁链在两人的全力较劲之中断了。陈二柱也当即被衙役们一拥而上,用手的用手,用棍的用棍,将他的胳膊腿都别在了地上。
怀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