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观望了一圈，见围观的人群都在不停地点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来动手的。

她想了想，说：“……我知道，各位都是守着黑市过活的，黑市交易都以黄金论，各位必然都是不缺金银的人。

有金银，就能买来许多东西，包括粮食。甚至于可以雇人替自己劳动。可是……”

秦霜顿了顿，拍了拍犁锯的把手，说：“……粮食总得有人种，先有了粮食，各位手里的黄金才有用处。

太平日子还没有多久，我年纪不大，也记得早些年，多少人空有金银，却买不到粮米活活饿死的。

现如今也是，因为粮食短缺，又要供应战士的口粮，各处粮食价格奇高。许多人还吃不上饭。”

围观的众人听了这话，有的想起了战乱中的苦来，表情都在回忆中变的感慨伤感。

但是大部分人表情麻木，不为所动，因为他们是吃得上饭的人，旁人吃不上，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秦霜笑着说：“……要是将所有的荒废掉的田地都开垦出来，种上蔬菜瓜果，粮食稻米。到时候，大家需要花一金才能买到一担的粮食。就会变成，花一金能买到十担的粮食。那岂不是将自己手里的金银翻了十倍吗？”

众人一听，都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

谁都不会嫌弃钱财多的，而且黑市里头鱼龙混杂，钱是挣的多，但也都是拿着自己的命换来的。

外头人闯进来闹事的，里头内乱的。还有那些因为押送货物被仇家弄死的。黑市里头几乎每个月都会死几个人。

有人就兴奋地说：“……那容易，我们不缺金银，我们花钱，让别人来种地好了。”

然后就有人附和着说：“……就是，秦家主，我们付钱雇人来种地不就好了。”

秦霜听他们动了心，开心地笑了，一双眼睛又笑成了月牙的形状，说：“……可是没有多余的人做了呀。大家都想让别人做，结果都没有人做了可怎么办？”

“……”一阵沉默。

秦霜说：“……我听闻，黑市中每一个月才开一次市，开一次市五天左右，才有进项。那一个月里闲着的时间也比较多。不为别人，种点自己的口粮出来，不也不必花钱去买了么？

而且，自己种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吃到最好最新鲜的食材。这次来的匆忙……等明天，我让人将秦园当季出产的吃食都送来一些，给大家尝一尝。”

众人都觉得这话小姑娘实在是可爱亲切，而且又说了这么多了。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的，三分被说动，再加上愿意给她一个面子。就有人勉为其难地撸了袖子上去，说：“我来试试……这东西，得力气大的人才做得来。一般人不行。”

“切”

“哦呦”人群一阵起哄。气氛欢快又热闹。

阮世安站在水榭的回廊里，听着湖面对面那一阵阵的哄笑和热闹。

偶尔还能看见秦霜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一张脸上笑意盈盈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弯了起来，觉得温暖又惬意。

黑市里头从来都是冰冷的……刺杀，鲜血，还有空旷荒凉的房屋。

只有开市的那几天，这里才会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出现一座由人类各种欲望聚集的消金魔窟。

平时都像是一滩死水。

因为若是没事，那些挣了钱的人，都会拿着钱出去，四处享乐。没出去的，也只是在这里头闷声的挨着日子。

可是秦霜一来，好像黑市里头又多了什么乐趣似的，活了起来。

阮世安又看见孙由苦着一张脸，穿着一身的华服，心不甘情不愿的弯腰在土地里头翻腾。似乎看着也比往常都可爱了许多。

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与秦霜最大的不同：

他太冷了，从心里散发出的冷。

冷的不剩下多少温度，只会怨恨周围的环境，再也散发不出一点多余的热度去温暖别人。

秦霜不同，她有足够的热情，不管在多冷的地方，都能让周围的人感受到她的温度，不自觉的慢慢靠近，然后促成许多的欢声笑语。

如果，他能像秦霜一样，多上一点心，那那个大公子孙由，也不会四五年了，还是这副不知所谓的样子。

他想度过船，加入他们，沾一沾他们的热闹。但是又怕自己这身冷，破坏了他们的气氛。

于是只能远远地站在这里，隔湖望着。

……

……

秦霜的从来都是闲不住的，即便是进了黑市，还是保持着在秦园的习惯，早早的起床，趁着太阳不大的时候劳作。

太阳上来了之后，就跟阮世安一同坐在水榭的亭台处，吹吹风，看看摇曳的荷花，还有那些偶尔跃出水面的鱼。

阮世安会心疼的给她擦拭掉因为劳作冒出来的汗，眼睛里头全是喜欢的神色，默默无言。

吃饭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托了秦霜这规律又十分好的胃口。阮世安也不由地跟着吃得多了些。

春来再一旁也看得高兴，说：“……幸亏秦姑娘来了，要不然，掌舵平时吃的少，这病还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去呢。”

“是吗？那太好了，说明我来还是有些用处的，对吧。”秦霜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看着阮世安说。

就这样，经过了四五天过后，大公子孙由跟着秦霜起早贪黑，果然整天累的腰都抬不起来，连喝酒享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要是偷个懒，还要被打，他除了小时候记得一些受苦的日子，现在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难过的几天了。

更没想到的是：今天，秦霜竟然让他去挑粪？

“水煮白肉……你总是瞪着我干什么？说话呀。”秦霜一脸天真的问。

孙由冷笑一声，勉强挤出来个笑脸说：“……不敢说，怕被打。”

秦霜笑得开心，说：“……要想种好地，就得学会堆肥。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都是人，他们做得，你为什么做不得？”秦霜指了指远处那些挑着粪桶的人。

“你能做得？你怎么不去做？”孙由跳着脚质问，随后一阵风飘过来，他嫌弃地捏着鼻子又跑远了些。

怀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