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在房门外,一直看着屋子里头的动静,见屋子里突然灯光一灭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妙了。
结果很快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户破口而出,根本没做停留就翻上了墙头,就着沉沉的夜色远遁而去。
秦霜连忙挡在了追出来的郭荣身前,死死地拽住他,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给我追!”郭荣下令,眼见着阮世安消失在屋顶后头,他急得要走,结果甩了秦霜一个趔踞,还是没甩开。
郭荣气的不行,一把将秦霜揪着他的爪子使劲给拽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捣乱,我就杀了你!”
秦霜被他攥着手,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却嘴硬地说:“……你只管杀。”
这时候追出去的侍卫回来了一个复命,焦急地说:“……王爷,他像是早就计划好逃跑路线了似的,全是死角。弓箭使不上。咱们府里的那些布置根本就防不住,人已经翻出了府邸不见了。”
郭荣甩开了秦霜的手,眼睛瞪的大大,醒悟过来之后,用手指着一旁站在那里的秦霜,咬牙切齿地问:“……是不是你帮他的?屋子里精铁打造的铁链镣铐,那么粗为什么会断?!”
秦霜直直地望着墙头上阮世安消失的地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去看他的时候可什么利器都没带,就带了几根布条,这也能怪我?许是天气太冷,你不给他生炭火,那铁链子冻脆了吧!”
冻脆了?郭荣气的想笑:“狗屁!”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墙头问:“……那出府的路线呢,你敢说不是你透露给他的?”
秦霜悠悠地冷笑了一声,说:“……即便我透露过什么,那也是你自己府邸布置地不严密防不住人,你怪我做什么?”
郭荣气得抓狂,抽出刀就架在了秦霜的脖子上,旁边一直跟着的十三见状,立马将刀尖指向了晋王。
郭荣瞪圆了眼睛,怒道:“你们是想造反不成?!你们知不知道,将他放跑了置我于何地?人在我府中,圣旨一下,人不见了!我如何解释的清楚!”
“我去解释……”秦霜将郭荣的刀捏着稍微往外让了让,上前了一步,认真又恳切地说:“……我替你解释清楚,他确实因为我的私心放的,有什么罪都由我承担。”
郭荣惊疑不定地放下了刀柄,半晌喃喃地说道:“……看来你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他逃出去能做什么?难不成要刺杀陛下吗?”
夜色中,秦霜沉默了一会儿,老实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能死。”
……
……
阮世安站在一处庭院的房顶上往下头看。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一处房间里头亮着灯,窗户上映着两个人的人影之外,其他地方都熄了灯火,完全沉浸在了黑暗里。
阮世安手上的镣铐,因为事先被秦霜拿着绿矾油滴过几个孔洞,铁链已经被他挣断了。
但是锁在手腕上的铁环去不掉,此时就像是两个镯子似的挂在他的手腕上,残留着的一串如小孩胳膊粗的铁链子被分成了两段,就那么垂在他的身侧,微微地晃动着。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灯光被人举着移了位置,人影晃动……
门打了开来,一个丫鬟先是掀开了厚厚地门帘子走了出来,高高地掀着帘子,让着里头的人。
然后,从里头走出了一老一少两父子来。老人有着与年纪不符地白发苍苍,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跨过了门槛。
“小心,爹……”年轻人说,语气温顺敦厚,孝顺至极。
阮世安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已经不在,两相对比之下。心脏就揪了一下,瞳孔瑟缩,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不用管我了,快去睡去吧。”已经致仕在家的孟侍郎,对儿子孟逢君说。
孟逢君没有应,依旧小心翼翼地扶着老父亲往寝居处走,一边走一边说:
“爹……以后不能再这么熬夜读书了,对身体不好。”
“哎……年纪大了,睡不着。我身体好不好的,无所谓,关键是你……”孟老大人说到此处,突然停住不走了,转过脸来看着孟逢君,许久都没有说话。
只看得孟逢君有些手足无措了,才出声问:“……儿啊,你跟为父说实话,你当真见过阮世安仿了永安王的字了吗?”
他们两个都站在门廊下头,青瓦的回廊顶挡住了视线,阮世安只能看见他们下半身的动作,即便是如此,也明显看的出来孟逢君那一瞬间的僵直。
“爹……怎么又问这个?我不是说过了么,是真的。”孟逢君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带上了很明显的不耐烦。
孟老大人脚步又动了起来,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说:“……我心里头实在不安稳。自从阮家被判了刑之后,你就一直不顺遂。
你数一数,这么多年来,外出碰见打劫的,得有个四五回了吧。家里头晚上遭贼,也有个十来回了吧?……其余的,五花八门的怪事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像是莫名其妙的马惊了,跑在路上车坏了,家里头养条狗,都被毒死了好几条了……就跟受了诅咒似的。我就想着,是不是……”
“哎呦,爹……”孟逢君打断了他,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些捣乱的人咱们也不是没查到根由过。都是些被阮世安皮囊所惑的闺阁女子,不服气我作证治了阮家的罪,害了阮世安,所以弄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挟私报复。你想到哪里去了……”
孟老大人颤颤巍巍地叹了口气,说:“……哎,自从那谢律中起兵造反的消息传到京城,我就一日没有睡安稳过……总觉得,是不是……”
“爹!”孟逢君急了,又打断了他,“您又这样!我才是您的亲儿子,您不相信我,相信阮世安?难道非得盼着您儿子诬告被追罪,死无葬身之地吗?”
孟老大人再也不说话了。被孟逢君引到了屋子里头,安置好了,孟逢君才出来。
他站在回廊下头,吐了几口气,才提着灯笼,快步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像是有什么鬼怪追赶一样。
怀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