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黑暗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附近的游客渐渐稀少,余声忽然站定不动。
乔薇刚想问他怎么了,顺着他定定的目光望去,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
女孩低着头似乎在抽泣,随着风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乔薇心中咯噔一下,一瞬间有点害怕,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小朋友和家人走散了。
她拉过余声的手说:”我们去看看吧。“
没成想居然没拉得动。
她疑惑回头:”怎么了?“却发现余声的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余声?余声!”乔薇连叫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拽回手,把乔薇带了个踉跄。
“……不用管。”
“可是……”
“我说不用管!”余声突然大吼。
乔薇懵了,下意识身体后仰,表情错愕。
余声嘴角抽搐一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这什么情况?”
乔薇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精神失常?躁郁症?人格分裂?
刹那间一系列因感情纠纷引起的女性受害案件闪过脑海,乔薇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余声已经走远,她赶紧给王政发了条微信,然后快步追过去。
*
茂密的树林中一片沉默,时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乌鸦“嘎——嘎——”的嘶哑叫声。
王政整个人都巴在秦陵身上,几乎一路都是秦陵拖着王政在走。
“既然这么害怕,何必来鬼屋折磨自己?”
“谁、谁害怕啦!”王政逞强道。
啧,真不可爱。
夹在林中的小道拐过一个弯,路边有穿着深灰色衣服的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
看见一行“外人”闯入,他们的交谈停了下来,目光闪烁,似乎想隐瞒什么。
秦陵清楚的感觉到,王政抱着自己的手又抓紧了几分。
嗯,以一个正常成年男子会感受到疼痛的力道。
表演的痕迹太重,工作人员还需要多多提升一下水平。
不过,如果是二三十个人一起走,即使氛围衬托得再传神也很难有什么美好的体验。不幸的是,秦陵和王政刚好位于这一批游客的开头。
在进来之前,工作人员收走了游客中所有具有攻击性的物品,比如充气锤、木制道具之类,以免游客在san值归零的状态下突然发狂攻击工作人员,可以说在安全方面考虑得十分到位。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一直戴着墨镜吗?”秦陵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闲庭信步如同吃完饭在自家后花园散心,感觉不到丝毫紧张,和身旁的王政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
其实王政并不想知道,但如果不用别的话题发散一下注意力,自己就要走不动路了。
她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很胆小的样子,但天生性格怕鬼没法改,小时候一个人在家,甚至要把几层楼里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才能入睡。
原本因为对唯物主义的多年精修她的抵抗力已经增强了很多,虽然依然不敢自己作死去看恐怖片或者玩恐怖游戏,但这类型的噩梦已经很久没有来造访过她了。
结果昨天晚上的事件简直打碎了她以往的认知,现在也就只有待在秦陵身边才能有点安全感。
她能怎么办?
王政也很绝望。
“因为我有一双特别的眼睛。“秦陵扶了扶眼镜。
“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但你却用来寻找光明?”
话说回来这位浪漫而才华横溢的诗人给王政弱小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心理阴影,自从了解他的生平之后她再也无法直视那些曾经很喜欢的作品了。
“不,是我的这双眼睛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秦陵举例:“比如~鬼魂~”
他的墨镜掉下来一点,露出竖线的瞳孔,与王政上次见到的琥珀色不同,似乎泛着金色。
有种被巨龙或者是什么史前巨兽注视的感觉。
王政瞬间心脏骤停了两秒,随即猛地拍了他一下,嗔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吓我!”
前面就是在树林中预先设置的小黑屋,四周用铁丝网拦住,十分厚重的帘子把里面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王政更加害怕地躲在秦陵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铁丝网上贴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竟是褐色人型的皮子,稀疏的头发垂着,连四肢也是用粗线缝制到一起。
每个从它身边经过的人都心跳加速,唯恐它突然“诈尸”。
王政赶紧变换位置,躲到秦陵右手边,离那具人皮远远的。
秦陵看着人皮笑了。
肢体干瘪,悬空挂起,如果这样里面还能藏有活人,那简直违反了普通的物理学常识。
但已是惊弓之鸟的游客往往想不到那么多,胆子小的更会下意识靠着道路另一侧行进,可他们却忽略了——危险往往隐藏于安全之下。
突然,封闭场景前的灌木丛中喷出白色的烟雾,伴随着诡异而刺耳的音效,一只血红色的手窜出来抓向王政。
“啊啊啊啊啊——”
王政被吓得一个劲往秦陵怀里躲,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秦陵笑得更欢了。
他拍着王政的肩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才刚进来呢,时间还长,噗哈哈哈哈哈……”
经历了二十多分钟的折磨,王政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吧,真哭了?”
“要你管!”王政扯出一张纸巾粗略抹了几下眼睛,丢给秦陵。
“我去下厕所,你在这里等我。”
隔间里,王政拿出手机准备看看小伙伴们的情况,她手机平时一直调的震动模式,因为怕上班或开会时会有人打扰。
这才发现乔薇连发了好几条微信给她。
“我在阳光海岸这边,阿政你们在哪里?”
“我们早点集合吧。”
“阿政你快来!我觉得不太对。”
最后一条信息发送于十五分钟前。
王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抓着手机走出隔间,却发现刚才还很多人的洗手台前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就像在这片区域制造了一片真空,连一丝风吹叶落之声也听不见。
“怎么……回事……”
灯光正常、供水正常、烘干机正常……唯独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龙头上折射出奇形怪状的影子,王政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镜子,只看见满脸惊悸的自己。
她慌张地走出WC,一颗心直往下沉。
果然,刚才还热闹的人群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只剩下一片死寂。
惨白的晴天娃娃挂在树上,衣角高悬,涂抹鲜红的五官带着诡异的笑容盯着她,好似在嘲笑。
王政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她哆哆嗦嗦地发微信给秦陵,对话旁边的小圈圈转来转去就是发送不成功,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无信号。
她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喊秦陵的名字,她已经基本能确定自己遇上不得了的事情了。如果大喊大叫,说不定秦陵没听见,不知名的怪物还要先来一步。
他会在自己身边的吧?
这种事情难不倒他的吧?
虽然认识并没有多久,但王政依旧忍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黄蒙蒙的光线似乎让四周镀上了一层怀旧滤镜,像存活在老照片里的某段回忆。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非得让我遇见这些东西。
“呜——”
黑暗中传来某种“生物”喘息的声音,瞬间打破了王政的思绪。
王政浑身绷紧。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更疾,大脑只有一个念头——跑!
夜幕如同黑色的潮水褪去,呈现在面前的东西彻底崩碎了她最后一点侥幸。
一只与路灯同高的怪物矗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
它四肢着地,不成型的皮肉组织搭在身上,粗大的骨头以诡异的角度穿透出来。露出一半头骨的脑袋死死盯着王政,凸出的一只眼球中血红色的瞳孔中仿佛燃烧起火焰,映照得它身周似乎都更明亮了一点。
“不可能的吧……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活物啊!
她猛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
岱宗停下了脚步。
明明是往过来的方向走,人应该逐渐变多才是。
然而游人越来越少,黑暗却越来越浓。
“大哥哥,怎么不往前走了?”名为武芙蓉的小姑娘似未所觉,疑惑地回头问他。
岱宗细细打量着武芙蓉,看不出任何不同与常人的地方。
但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对劲。
所以他握拳,以常人绝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极其迅猛地锤去。
沉寂的空气仿佛被撕扯开来,以他二人为中心刮起狂风,树枝激烈地摇晃,吹得挂了一路的晴天娃娃们人仰马翻。
武芙蓉很轻巧地后跳一步便躲开了岱宗不友善的攻击。
“大哥哥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子?”
岱宗收回拳,站定。“你是谁?我以往未曾见过你。”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武芙蓉的笑容收敛,“你很快,就能去和助纣为虐的长城一起作伴了。”
灌木丛的另一头,一个身形壮硕的黑影不易察觉地堵住了岱宗的后路。
“想不到你也来了。”岱宗没有回头,“何必自误?”
黑影走上前来,露出破了一角的斗笠。
身着灰色长袍的熊猫人手里握着细长的竹子,往前一指。
“砰——”一声巨响,犹如炮弹出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