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海棠树知道了这事，叹气道：“真是个傻丫头……千愿蝶都是这么傻的吗？”千愿蝶一生只许一次诺，一诺便是那人的一生。

……

浮意不知道，但千愿却开始践行她的诺言，她开始努力学武，再不像从前那样随着浮意四处乱跑。她天赋过人，等浮意伤好些了，她的功夫底子已经颇稳固了。

浮意多少琢磨出了她的心思，他虽有点失落，但此次千愿决心坚定，似乎一夜长大，再也不随他玩闹，却跟在身后。

这样，也好。

好似至那日被打起，浮若便于千愿交好，曾多次邀她去院里一同赏花。甚至浮若提议将千愿调到她身边来，千愿拒绝了。每次浮若都会叹息，你个姑娘偏要像男子般做甚。

为了公子不再受伤害，千愿回答。

浮意渐渐也不主动找千愿，两人反而开始隐隐生疏，他便是这个时候遇见晚萧萧的。

上元佳节，晚萧萧在灯影流转间跌入他的怀里。她脸上的面具滑落，倾城容颜映入他的眼。

浮意眼瞳一缩，惊讶道：“小师妹！”

“浮师兄，那日一别，也有些许十日未见了。”晚萧萧重新戴上面具。

浮意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微微看了下四周，没有发现千愿的身影，才不自然回答道：“是有些时日了，小师妹下山来闹上元佳节？”

“不是，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晚萧萧的回答很干脆，这关乎到蜀山的百年的命数，当然要万无一失。

“她来了。”

“谁？”

晚萧萧取下面具，在浮意错愕的目光下拉着浮意的右手环在自己的细腰上，从旁人的视角上看，就是一对言笑晏晏的璧人，惹人羡慕。

千愿从人群中焦急地挤出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手中的剑蓦然掉落在地，过了许久才慢慢捡起来。千愿便忍不住去看她，晚萧萧羞涩地笑，捏着裙摆无措又惊慌。

单单一个抬眸的动作，便美得不可方物。这份美悄然钻进千愿心里，绞得一颗心生疼。

浮意看到了千愿，眸子里闪着慌张，急忙解释：“千愿……”

“这位姑娘是？”晚萧萧打断他要说的话，她语气中有一时的手足无措，脸上居然泛出些许微红。

浮意没说话，千愿更是没有说话。

当天夜里，千愿抛下浮意，抛下身后的良辰美景，眼角泛着星星泪花。她一路跑回院里，来到海棠树下。

“海棠姐姐，我这是怎么了？”千愿摸了摸眼角的湿润，这不是凡人有的东西吗？为何她一个妖会有？

“傻姑娘，这叫眼泪，一个妖但凡出现此物，说明这个妖动了凡心。”

千愿听后，微微捂着心跳的地方，喃喃道：“怪不得这里疼得不像话……”

“海棠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啊，我感觉好孤单。”

“快了吧。”海棠树看着千愿，心中生出些许不忍，最终还是化为叹息声。

那天浮意半夜才回府，他被晚萧萧拉进她住的客栈里，随后解开下在他身上不能说话的法术。

可在他开口之前，晚萧萧开口说：“我爹爹已经救活了你娘，不过……要一直以药续命。”

浮意按住了她的双肩，急切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还有假。”晚萧萧坐在床榻上，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你刚才为什么给我下法术不让我说话？”一想到这浮意微怒，若不是从小一直待在山下，他不会一点法术都不会。

“看看她是不是喜欢你。”晚萧萧收起笑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自己也无奈，“这可要她自愿才行。”

浮意眸子幽深，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晚萧萧，“我上次不是和你们说了千愿喜欢我吗！”

“我更喜欢确保无误。”晚萧萧自动忽略浮意的怒意，莞尔一笑。

“哦对了，从明天开始，你要配合我做一切的事，来换取你娘的药，直到抓住千愿蝶，你便自由了，你娘以后的药也无忧了。”

浮意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何表达心底泛起的情绪。

“好。”

……

整个皇城都在传，浮意不一样了，他不再和纨绔子弟一同喝酒游荡，不再想着去蜀山问道，一改往日性子开始认真向他爷爷学习武功。

他确实慢慢变了，不再那么爱笑，优雅雍容的姿态渐渐被雕琢出来。

浮意爱上晚萧萧便开始长大，研读兵书参与政事，千愿在练兵场等他出来的时候，他青衣玉冠，神情微凉，那一刻她恍然觉得，少年浮意拉着她全城乱跑，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唯独浮意对晚萧萧的情意始终没变，听闻她喜欢喝茶，便亲自去收集雪水。听闻她害了风寒，他动用了所有关系请来一位御医。听闻她喜欢弹琴，便让千愿去千里外求名琴。

千愿便踏上求琴的路程，一路上风餐露宿，饿了吃野果，喝了就喝露水。

没过几日，浮家出了丧事，浮意和浮若的爷爷在六十大寿前夕去世了。

早上浮意去给爷爷请安的时候，他才知道浮家流传的怪谈，说浮家子子孙孙好似受了诅咒，浮家的男人都活不过六十岁，女子却频频失踪，下落不明。

浮意的奶奶并不是去世了，而是下落不明。浮意的奶奶三十岁时在房里睡觉，傍晚丫鬟来喊她用膳，才发现她不见了。

……

在无边的夜色中，月光明明灭灭，一个女子背着一把古琴，一步步坚定地膝行而来，她浑身是血，膝盖被磨破，脸色惨白，眼里的光芒却亮得吓人。

千愿为了一把琴，她差点废了双腿。待千愿醒来的时候，是在她的闺房，双腿上的伤也包扎好了。

千愿听着隐隐传来的琴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十指也曾为西王母弹过琴。

一日黄昏千愿在湖边发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那份难过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剧增。怀里的东西不小心掉出来，一双葱玉般的手先于她捡起来。

千愿刹那慌了神，那张纸上写着“浮意”，她心里藏了许多年不可说的秘密，晚萧萧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