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三十六章 群臣嚎啕大哭,可怕的心机,博陵崔氏低头(1 / 1)避重就轻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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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满天肆虐的瓢泼大雨,一片苍茫,巍峨的宫殿朦朦胧胧如在云中。

标榜帝王威严及骄傲的皇城御道被铺天盖地的雨雾模糊了面容。

庐陵王夫妇二人撑着油纸伞,悠闲漫步在御道上。

李显那张儒雅敦厚的脸上,此刻皆是春风得意。

他举着伞,感慨道:“这段时间得到的恩宠,比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刚刚才从皇宫觐见完毕,母皇又赏了十几匹丝绸。

这点东西的价值不算什么,但里面代表着浓郁的圣眷。

“王爷,她可只剩你一个儿子,你切记不要犯错。”

韦玉喜悦之余,不忘叮嘱道。

“本王省的。”李显弹去衣袍上的雨珠,漫不经心道:

“说实话,还真得感谢张巨蟒废黜旦皇弟,要不然本王哪里能坐收渔翁之利呢?”

“不过此獠目无余子,还妄图迫害陇西李氏,这不是螳臂当车是什么?此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韦玉垂眸笑着,声调软柔:

“既然有朝廷圣旨,张巨蟒就绝对不敢放肆。”

略顿,她直视着李显,悄悄说:

“王爷,陇西李氏可是咱们的支持者,在没登基之前,凡事都要顺着他们。”

李显嗯了一声,脸上露出几丝轻蔑笑容:

“张巨蟒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朝堂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气势汹汹跑到陇西郡,灰溜溜回来,此獠就是个笑柄!”

韦玉目光温柔如水,心里也涌起难以言喻欣慰。

王爷如今愈发冷静镇定,不再患得患失,隐隐还学会几分霸道。

更有男人味了!

李显迎上她的眼神,不由握紧她的柔荑,感受着这种细腻滑嫩,心猿意马道:

“好玉儿,晚上可以换种姿势满足本王么?”

“啐”韦玉面色晕红。

两人一路打趣恩恩爱爱,可快走到端门马车时,三骑在雨幕中疾驰。

泥泞街道飚射的脏水溅在李显袍腿上,他登时勃然大怒,咆哮道:

“放肆!岂敢视本王若无物耶?”

这一声喊,彻底惊动了来来往往的官吏。

他们不由驻足观望,暗赞一声:庐陵王霸气侧漏!

三骑拽紧缰绳,仓皇下马,一人惶恐道:

“禀王爷,卑职有十万火急之事上达天听。”

“皇城重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下次再犯,本王饶不得你!”

李显一副严肃教训的口吻,说完摆摆手。

倒是身旁的韦妃柳眉微蹙,盯着驿站骑官看了一瞬,沉声道:

“急报上是什么事?”

骑官略默,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声音低沉道:

“陇西李氏无人生还,一夜覆灭。”

静!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除了密集的雨声,偌大的端门此刻却像阴森的墓窖。

韦玉整个人霎时间惊得目瞪口呆,那惊骇的表情,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恐怖之事。

御道上,六部官员无不惊骇欲绝,感到浑身战栗,头皮发麻。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直冲天灵盖!

他们丢下伞,任由大雨洗刷浑身的恐惧。

“绝不可能?!”

李显面色徒然剧变,眼眸之中骤然涌现而起凶狠之色,下一秒便是大步上前。

随后暴虐无比伸手直接拽住了骑官的衣领,凶恶狠辣的把人摁在地上,杀气十足怒声道:

“给本王再重复一遍!”

骑官吓得嘴唇打颤,艰难滚动着喉咙:

“王爷,边塞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陇西李氏被中山王屠灭了。”

李显倒抽一口凉气,脸孔唰地惨白。

死了!

陇西李氏死了?

满门无人生还?!

天下第一门阀,顷刻间崩塌,被张巨蟒直接从这个世上抹去!

刹那间,李显双腿抖如筛糠,一股恐惧席卷全身,深入骨骼和灵魂。

一旁的韦妃紧紧攥着手帕,温婉秀丽的脸孔布满了阴霾,眼底也闪过一丝震怖!

那可是陇西李氏啊!

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得让世人猝不及防,消失得让世人肝胆欲裂!

在得知陇西李氏覆灭的那一刻,端门附近所有官员如遭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

步入唐朝以来,陇西李氏就是世家豪强的主心骨,甚至是世家政治的魂!

一个在世间享有最崇高地位的家族,而今化作灰烬尘埃,就此不见。

没了陇西李氏,天下世家该何去何从?

端门冗长的寂静。

旗官去皇宫向武则天禀报,官员将这个爆炸性消息传开。

神都城顿时掀起无边波澜,所有人为之轰动骇然,满朝权贵都往皇城赶来。

连听闻消息的百姓都岌岌自危,担心中山王陷入疯魔,会杀戮四方。

所有人从未想过,一个从秦朝传承至今的庞大门阀,会在今天消失。

没有丝毫预兆,就这样消失。

甘露殿。

武则天正在逗弄着一只鹦鹉儿说话,教了几遍,发音还是怪里怪气。

“陛下,有急报。”

上官婉儿入殿,旁边带着一个旗官。

“什么事?”武则天微微一笑,随意地问道。

旗官连忙趋身上前,从袖中摸出公文,恭声道:

“请陛下御览。”

内侍接过呈上去。

武则天展开,霎那,脸上的笑容凝住。

她没有说话,低着头在殿内左右徘徊,可拳头却紧紧攥住,手背青筋隐现。

厚重的铜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青烟,狂风灌进直棂窗,将珠帘拨弄得叮叮直响。

大殿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喘。

武则天走到窗前,伸手去接窗外拍打进来的雨滴。

这一刻,她眼底全都是炙热,那扣在窗棂上的手指骨节泛白。

“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骤然响彻在殿廊,武则天再也无法隐藏她的那份激动兴奋了。

“子唯,这份魄力,朕自愧不如。”

“这份勇气和胆量,普天之下唯你一人!”

她旁若无人的畅快大笑。

上官婉儿倏然瞪圆了眼眸,精致玉颊浮现出震惊之色。

见陛下罕见失态的模样,她便能推测到公文上的内容。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激烈狂热,难以控制。

自己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强势绝伦!

简直霸气到极致!

数百年来,那些英武帝王不敢做的事,他不仅做了,还做得彻彻底底!

一千多年,这个出过皇帝、出过几十个宰相,出过无数公卿的世家。

如今,被历史长河给卷走。

武则天凝视着窗外倾盆大雨,双手十指交叉在腹前,轻轻拍打手背,她喃喃道:

“躺入史书吧,朕一定会让那些修史的文官,送你们家族几句好听的盖棺论定。”

皇城,聚集着无数大臣。

他们冒着大雨,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

曾经坐看历朝历代开国又亡国的顶级门阀,一夜成为过眼云烟。

曾经高高俯瞰世间的那些人,都成了冰凉的尸骨,那些荣耀权势只能存在史书上,被后人随意翻阅。

凭什么啊?!

张巨蟒,你就是一条疯狗!

最前方的崔玄暐,就如同一座冰雕一般,愣怔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神色闪烁着某种失魂落魄的情绪。

一直明争暗斗的家族,突然就亡了。

那种兔死狐悲之感像是决堤的洪水,倾灌他的五脏六腑。

权势,财富,地位,资源垄断,钳制舆论

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却抵不过一柄刀。

屠刀落下,什么都没有了。

连根基都被劈断了!

“诸位,咱们应当仗义执言,为陇西李氏,韦苍生社稷说几句公道话,不惜一死!”

崔玄暐仰天大吼,声音带着嘶哑和凄凉。

他阔步往前走,挥臂高呼:

“诛杀张巨蟒!”

所有世家大臣义无反顾的跟随。

他们还是低估了张巨蟒,低估了此人的绝情狠毒。

伴随着陇西李氏的覆灭,属实震撼到了他们,惊吓到他们,威慑到他们!

尤其是那些世家官员们,更是人人自危,心惊胆颤,生怕家族是下一个罹难者。

张巨蟒连陇西李氏都敢杀,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只要此獠一不高兴,还不是随手捏死?

一定要诛杀此獠!

必须要将此獠碎尸万段,方能让陇西李氏的英灵安息!

大雨落在每个人脸上,他们神情复杂,有悲悯,有愤怒,亦有叹息。

有的人活着就已经拼劲全力,有的人却能轻易让别人没法活着。

张巨蟒他凭什么啊!

平白无故让一个门阀覆灭,很骄傲么?

夜幕伴随着暴雨,无数大臣淋成了落汤鸡,但他们表情决然,有着慷慨赴死的决心。

这一刻,看着犹如苍鹰的鳩尾宫檐,尖尖的顶端雨水横流,就像鲜血在流淌一样。

“陛下,张巨蟒忤逆圣旨,他是在造反!”

崔玄暐砰砰地在玉阶上用力叩首,额头甚至擦出了血痕,慷慨激昂。

世家大臣双眼冒火,纷纷大吼道:

“李昭德参与谋划叛乱按律处决没什么不对,就算株连丹阳房也是应当,但陇西李氏其余十二房有什么罪过?”

“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为什么不怜悯宽恕他们呢?”

“天下李姓百姓何其多矣,张巨蟒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将九州拖进动荡之中,此獠是社稷的罪人!”

“观此獠往日做派,劣迹斑斑!难道大周帝国,轮到他张巨蟒操纵朝纲么?”

“陇西李氏是一国砥柱,是定海神针啊,就这样被残暴之徒给虐害,苍天你开开眼!”

不知是谁说完,一声巨响。

“喀!”

皇城骤然一亮,电闪雷鸣,闪电像一柄利剑把夜幕划的七零八落。

“正道的光!”

“这是正道的光!”

“苍天终于开眼啊!”

有佝偻大臣如若癫狂,仰着头在雨中挥舞着双臂,嘶声力竭:

“陇西郡祖辈父辈都为了中原豁出性命立下了滔天功劳,做错一点小事又怎么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陇西李氏纵然有过错,天下百姓也会原谅他们。”

“陛下,你一手培植起来的鹰犬爪牙,绝对会被反噬,这个天下快要姓张了!”

他顿了顿,突然狰狞着面孔,指着苍穹:

“武妇人,你跟张巨蟒这对奸夫会遭天谴的,就在今晚,被雷劈死!”

嚯!

听闻此人的话,文武大臣噤若寒蝉。

这么快就逼疯一个了。

咻!

不知从哪里疾射而出一支利箭,穿过雨幕,钉在佝偻大臣的眉心。

噗通!

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御道上。

一个秃头青袍大臣目眦欲裂,放肆狂笑道:

“复辟李唐!复辟李唐,复辟李唐!”

说完咬牙,把头狠狠撞在玉阶上,当场毙命。

又疯了一个。

群臣全身血液都几乎凝固,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夜里的鲜血都是那样的刺目,仿佛一朵朵血红的花。

轰隆隆

大地震动,一队队金吾卫身着明光铠从御道上疾驰而过。

崔玄暐垂下眸子,竭力控制内心的愤怒。

他知道这是清洗,神都城内还生活着一些陇西李氏偏房族人,这个老妇人要斩草除根了。

“陛下,不诛杀张巨蟒,臣等誓死不退!”

监察御史萧邺悲愤交加,用力嘶吼。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群臣横下心,坚决要伏阙谏诤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惜失去身家性命。

陛下,你若不怕政治危机,就继续躲在寝宫装死吧!

不知何时,场中响起了啜泣,俄而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大臣循声而望,见吏部主事一边流泪,一边撕肝裂胆的呼喊。

众人不由暗想,只有把动静搞大点才能让陛下忌惮。

大伙都是做官的,谁还不会假惺惺掉眼泪呢?

“呜呜呜,陛下,你要主持公道啊!”

大臣强抑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哭在夜雨笼罩的皇城,哭在天下最有权势的地方。

哭声像是会传染,群臣嚎啕大哭,哭天喊地。

有人颤栗的发出乌鸦般哀鸣的哭泣。

有人想起陇西李氏的凄惨,不由悲痛欲绝,哭到昏厥。

有人甚至哭咳出大片血迹,肺痨晚期,一命呜呼。

大雨慢慢停歇,哭声响彻在皇城。

可皇宫依然无动于衷,武则天甚至没派内侍前来安抚,任由衮衮诸公哀嚎。

夜色越来越深,鼓楼钟声响起,子时了。

群臣哭得嗓子都沙哑了,心中有股冲动想冲进大殿,但他们知道,一旦冲进去就是谋反。

陇西李氏悲惨的下场才刚刚发生。

嗡嗡嗡

啪!

监察御史萧邺一掌拍在脸上,拍死一只蚊蚋,脸颊也被叮咬出一个小包。

临近初夏,雨后的蚊蚋如春笋般汹涌,实在是恐怖,周遭嗡嗡作响。

群臣苦不堪言,这小东西最是恶心!

在府邸有蚊帐蒲扇、艾蒿香料还好,现在只能到处挠痒,煎熬至极!

“呜呼哀哉,口衔钢针锋,力洞衲衣袭,啾声先计议,著肉便嘘吸。”

萧邺整个人蜷缩着,郁闷烦躁,脖子脸上起了十几个大包!

一个满脸褶子的大臣更甚,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肿,夹杂着血丝,望去煞是恐怖!

他沙哑着嗓音道:

“唉,和蚊蚋促膝长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化都没用!”

“这东西无情无义,天生吸血,逮人就咬,某人就跟蚊蚋是同类啊。”

嚯!

群臣相继点头,张巨蟒就是这种狠毒无情的吸血鬼。

陇西李氏招惹蚊蚋了么?

没有!

碍到它了么?也没有!

就因为身上血肉多,它就要过来咬?

实在是丧心病狂!

“杀了它!”

有大臣怒发冲冠,手指狠狠碾着蚊蚋,就仿佛在折磨张巨蟒一般。

等蚊蚋死翘翘了,他眼神才露出一丝快意,这种居高临下操控张巨蟒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精神得到极大的满足。

时间缓缓流逝,御道上寂静一片。

有官员早就心生退意,可说好誓死不退,谁敢主动离开?

幸好人多,蚊蚋不会单独叮咬一个目标,要不然真有可能被活活咬死。

天边泛起鱼肚白,几百个大臣相互靠着睡觉。

“铛!”

“铛!”

“铛!”

悠扬的钟声敲响,皇城外没参与伏阙谏诤的官员鱼贯而入。

他们走过御道,目光扫视着这群面色红肿的可怜人。

娄师德恭声道:“崔相,要不要先回府休息。”

“不必。”崔玄暐表情平静,起身往朝殿走,“参加朝会,请陛下给个公道。”

所有大臣拖着疲惫的身躯,浩浩荡荡往朝殿走去。

咱们受了一夜的委屈,岂能不讨要一个说法?!

庄严的朝殿,群臣排好班列。

武则天高坐御座,神清气爽,状若无事的说道:

“朕知道诸位爱卿心念着国事,但身体要紧,不能子夜就上朝嘛。”

竟然敢跟朕玩伏阙哭谏这一招?

可笑!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她威声道。

最前方的崔玄暐出列,愤愤道:

“陛下,张巨蟒抗旨犯了死罪,还在陇西郡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杀戮,请诛其九族!”

武则天面不改色,淡淡开口:

“非中山王之过,圣旨晚了,没有准时到达陇西郡,他何来抗旨一说?”

“陇西李氏谋反,必须诛族,中山王作为神皇司司长,有先斩后奏之权,他所作所为并没有逾越律法。”

什么?

群臣大骇!

好无耻的说辞!

偏偏还找不到反驳之处!

“陛下。”萧邺出列,神色有些狰狞,厉喝:

“传承千年的陇西李氏覆灭,陛下何以堵住悠悠众生之口?何以止住沸腾的民怨?”

武则天神情平静,视线极其尖锐地望向他。

虽然除去了这个根深蒂固的蛀虫豪门,但造成的负面影响很难根除。

毕竟李是大姓,何况曾是国姓,在民间地位太高崇了。

萧邺眼底泛着冷笑,言辞激烈:“陛下,如今唯有诛杀张巨蟒,以泄民愤。”

“请陛下诛杀张巨蟒。”

“请陛下诛杀张巨蟒!”

“请陛下诛杀张巨蟒!”

“”

群臣义愤填膺,声音洪亮。

武则天环视大殿,脸色陡然变冷,大叱道:

“尔等身上臭熏熏的,当这里是什么?这是朝殿!枉诸位高居庙堂,连仪态都不顾了么?”

群臣面面相觑,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怒火。

咱们淋了一夜的雨,被蚊蚋叮咬一夜,不就是为了劝谏你么?

你哑口无言,却偏偏要拿这个转移话题!

“尔等若缺朝服,皇宫给你们采办。”武则天神色阴沉,吼了一声:

“退朝!”

可就在此时。

“臣有事奏。”

鲍思恭持象笏出列,迎着一道道目光,神情凝重道:

“启禀陛下,昨夜微臣收到司长来信。”

武则天有些狐疑,轻轻颔首,“呈上来。”

群臣登时鸦雀无声,死死盯着那封信纸。

内侍递给武则天,武则天展开一看。

她表情变得异常怪异,凤目有震惊之色,旋即想笑四却强忍住,板着脸道:

“念!”

内侍弯腰,字正腔圆:

“昨夜酉时,吐蕃率军寇边,臣必须带天兵讨伐,请陛下恩准,另调拨粮草。”

轰!

轰轰!

这段话不啻于晴天霹雳,群臣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狠!

张巨蟒太狠了!

此獠这份心机,实在是恐怖!

能站上庙堂都不是蠢货,他们也擅长政治阴谋,一眼就看穿了张巨蟒的阴谋。

这是在内部矛盾无法调和的时候,发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啊!

此獠知道覆灭陇西李氏会引起民愤沸腾,会使情绪笼罩人心,甚至有可能爆发,造成天下动荡的后果。

于是乎,以民族矛盾的方式转移出去,民族主义可以凝聚人心,将天下人发泄的对象迁移到吐蕃国身上。

别再朝我发泄了,西南百姓苦不堪言,我现在要是不去制裁吐蕃,咱们大周有亡国之危啊。

所以同心协力,助我灭敌,陪我一起喊

昭昭有周,天俾万国!

朝殿陷入诡异的沉寂。

群臣的表情都是不可思议,震惊到骇然惊恐。

宰相魏元忠低着头,用仅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当真是一世枭雄啊!”

身后的娄师德慢慢平复震撼的情绪,不禁敬佩万分。

只要不让门阀世族煽动百姓,那陇西李氏覆灭的影响就能完全控制。

群臣皆恍惚,班位后方初入官场的进士有些纳闷,低声问身旁的同僚:

“我怎么有点想不通?”

同僚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

“你爹和你娘吵架时,有人过来扇了你娘一巴掌,会发生什么?”

进士闻言陷入沉思,不久后恍然大悟,旋即表情变得震怖。

这就是张巨蟒的手段,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不愧是当世最富传奇色彩的男人。

他又疑惑道:“那吐蕃就是被选中的倒霉蛋?”

同僚挨近一些,悄悄说:

“我估计只会发生小型战役,张巨蟒意图让吐蕃国赔款,有了钱,陛下这边大赦天下再减税,还能建设民生。”

“你说到时候百姓会不会对张巨蟒歌功颂德?什么陇西李氏早就忘了。”

“嘶!”

进士倒吸一口凉气,眼底的钦佩怎么也消散不去。

同僚感慨道:“这回吐蕃有点无辜可怜,唉,人家啥事也没干。”

殿内一阵死寂以后,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陛下!”

武三思出列,慷慨激昂道:

“蜀中李义珣叛乱还没平定,岂能让张易之去攻打吐蕃?蜀中沦陷的后果谁来承担?”

武则天凤眸中迸射出凌厉杀机,声线阴冷:

“如果吐蕃虏掠大周子民,罪名由你来担?”

“臣”武三思哑口无言。

他哪敢蹚这趟浑水啊!

萧邺面色紧绷,硬邦邦道:“陛下,国库严重空虚,没有粮食支撑他讨伐吐蕃。”

武则天神色无波无澜,平静开口:

“由各州县调拨,战事第一。”

“还有蜀中,李无涯拥兵数万,犯下大忌,勒令他交粮草赎罪。”

群臣哑然,无话可说,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

张巨蟒,实在可恨!

希望能如你所愿,万一兵败吐蕃,那不仅算盘落空,你的一切都将毁掉。

天下人的唾沫能活活淹死你!

苍天开开眼,让此獠兵败吐蕃吧!

想到这,群臣表情又有些黯然。

能覆灭草原铁蹄的精锐,怎么会栽在吐蕃手里。

殿前一直沉默的崔玄暐脸色晦暗,阴晴不定,过了很久,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陛下,大敌当前,我崔家愿意借粮,秋收后再由国库归还。”

轰!

轰!

犹如平地起惊雷,黑室绽耀光。

文武百官被震得头皮发麻,神色中的惊恐骇然怎么都掩盖不住。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啊?!

博陵崔氏竟然妥协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名门望族向张巨蟒低头了!

他们之间有死仇啊!

所谓借粮当然是委婉的说辞,为了保留些许颜面而已。

哪有臣子敢让国库还粮?

借其实就是变相的送。

堂堂宰相当朝说出的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也就是说,博陵崔氏真低头了!

这是拿粮食赔罪啊!

念及于此,群臣大脑陷入宕机状态。

御座上的武则天不遑多让,也是很久才艰难平复情绪。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

五姓七望主动献粮,这在以往绝不可能发生!

这些躺在一国命脉上吸血饱腹的蛀虫硕鼠,宁愿让粮食烂在仓库发霉,也不愿扫出去一粒!

如今竟然心甘情愿的捐粮,而且还是一个庞大数目的军粮!

武则天眯了眯凤眸,不由有些感慨。

利益博弈见效缓慢,终归是杀人屠族最能震慑人心!

身上的烂肉不能治,索性直接割掉!

崔玄暐静静立在殿前,迎着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目光。

他僵硬的表情慢慢松弛,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昨晚思考了一夜,他明白,眼下对博陵崔氏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妥协。

张巨蟒知道李义珣的叛军之中有博陵崔氏的影子么?

极有可能知道!

这就是把柄!

此獠做事愈加疯狂,但也紧握名正言顺四个字。

如果被此獠拿住把柄,博陵崔氏会迎来什么下场?

有可能步入陇西李氏的后尘!

他不敢赌,不敢去赌张巨蟒的心性!

所以先捐粮,再把蜀中部曲私兵叫回来,将博陵崔氏从此事彻底摘出去。

往后低调蛰伏,只有碰上绝佳的机会,家族才会出手诛杀张巨蟒复仇。

陇西李氏的覆灭,让他震怒的同时,心中发寒,觉得这个对手无比恐怖。

他怕了!

真的怕了!

就算耻辱的低头妥协,失去门阀的尊严,也比家族覆灭要好上千倍万倍!

暂时的屈辱,只为等待最强一击!

“善!”

御座上传来清冷的声调。

崔玄暐暗自松了一口气,恭敬施礼退回班列。

“陛下,我也”河东薛氏的大臣连忙出列。

“退朝!”武则天冷冰冰截住他的话,摆驾离去。

博陵崔氏能量太大,陇西李氏刚刚覆灭,不可能再去动他们。

所以既然愿意妥协,暂时相安无事也好。

相比之下,你们河东薛氏就是蚂蚱,如果朕心情不好,正好让子唯踩死你们给朕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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