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穑愣了愣,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原来是楚师弟,上次见你还是在京郊的别院,一晃十几年未见,我竟一时认不出你来了。”
楚夜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容俊朗,五官棱角分明,看起来温和有礼的模样,笑着抱拳道:“原来是柳师兄,那这位想必就是柳师妹了。以往总在书信中听师父提起二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林嬛姝脸上有些惊讶,侧眼看着身旁的男子,眉眼间闪过一丝欣喜,欠身道:“原来竟是楚师弟。”
楚夜伸手扶了扶身旁的女子,“林姑娘,哦不,应该唤你林师姐了,你脚上有伤,无需客气。”
元翊站在旁边,神色古怪地看着这个楚公子,忽然笑道:“想不到楚公子也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
楚夜转过视线,在元翊身上一扫而过,并无停留,眸中闪过一丝微光,笑着问道:“这位兄台是?”
顾清河正要介绍,元翊主动走上前,笑着说道:“元翊。”
楚夜笑了笑,眼神微冷道:“早就听闻太清宗四峰的首徒天资出众,年纪轻轻就承了祝桑真人的剑意,听闻有不少人压注,赌元兄能进今年天道院的菁英榜前十。”
元翊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楚公子说笑了。楚公子既是天剑门门主的亲授弟子,想必此次定有什么过人本领。”
“我不过是个病秧子,要不是师父,恐怕现在还躺在家里吃药呢。”楚夜笑着回道。
柳荀樱下意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师兄,片刻后,恍然道:“噢,原来你就是师父说的那个药罐子啊!”
“荀樱,不许胡说!”柳穑轻声呵斥了一句。
九月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这个楚公子。只见他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笑着回道:“柳师兄,我自幼顽疾缠身,常年靠各种灵丹药丸吊着命,师妹说我是药罐子也没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随即朝自己的手臂一掌打下去,只听“咯噔”一声,传来骨折的声音,整只手臂耷拉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柳荀樱一脸不解,皱着眉头问道。
楚夜笑了笑道:“柳师妹,方才他出手伤了你,理应断臂赔罪。”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玉色的瓷瓶,“不过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我平日治下不严所致。这二品灵丹是天道院的丹师亲手炼制的,算作我的赔礼,请师妹务必收下。”
柳荀樱一听是天道院的丹药,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丹药,“看在这丹药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楚师弟,荀樱说话就是这般不分轻重,你别往心里去。”柳穑微笑说着,“对了,难道你此次也是来大墓试炼的?你的身体......”
“这些年多亏了家中长辈的悉心照顾,顽疾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月前家中有人外出办事,我就趁机出来历练了,也好活动一下筋骨。”楚夜笑着回道。
柳穑眸中闪过一丝疑问,“我等来禹荒山前,并未听师父提起楚师弟参加试炼的事。”
“前几日我与余长老抓捕雪隼时,偶然遇到楚师兄,就将此事书信给了师父,师父已经同意楚师兄参加试炼了。”顾清河在一旁说道,“不过后来出了意外,楚师兄就没能与我们及时汇合。”
楚夜点了点头,“那日抓捕雪隼时,突然冒出一个戴面具的怪人,扰乱了抓捕计划,我的人死伤了大半,我也掉到了一处深谷里,便与顾师弟,余长老失了联系。也是昨日才与余长老联系上的。”
九月听闻后,眉头微微一挑,暗自想着:这雪隼的确是我放走的,那些人的死难道不是那日的地震引起的么,怎么也怪到我头上了。
顾清河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九月,干咳了两声,开口问道:“楚师兄,方才你说可以为林师姐设陷阱的事作证,不知能否与我们详细说说。”
楚夜回过神来,点头道:“方才在来的路上,我与我的护卫亲眼目睹了林师姐和方师兄的争执,后来那几个黑衣人要杀林师姐,便趁机将林师姐救下了,只可惜没来得及救方师兄......”说到此处,他转眸看了眼林嬛姝。
林環姝眸中泪光闪烁,捂着脸,忽然伤心地呜咽起来:“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方师兄。”
“林师姐,你也别太自责了,身体要紧。”楚夜安慰道。
就在此时,前方的大墓忽然金光乍现,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九月回过神来,向前挪了几步,视线越过那片骚动混乱的人群,望向前方那座大墓。
那是一座高大的玉石坟包,坟头没有墓碑,只雕刻着一道道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上面发着幽幽的光芒。
正当所有人全神注视时,大墓上那些雕刻的纹理如同活了一般,随着金光飞旋而起,冲上了天空。
苍穹之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一道粗壮无比的光柱从洞中直射而下,一块一人高的无字墓碑从坟头升起。
与此同时,三道人影在光柱中缓缓显现。一个手持拂尘老者飘浮在半空中,身旁站着一男一女。女子穿着水蓝色的广袖纱裙,脸上戴着面纱,气质清冷卓绝,犹如一朵出水的清莲。另一名男子身形颀长,脸上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那身雪白的衣袍随风舞动着,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是他?九月暗自惊呼了一声,微微有些吃惊。当她看到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时,整个脑袋差点停滞了。虽然那人用术法遮挡了容貌,但她还是从那身衣服上一眼就认出了他。
同样为那人感到吃惊的,还有那个穿着玄青衣衫,手执玉扇的锦衣公子。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见到的他,似乎与那晚在温泉遇见的有些不同,好像看上去更冷漠,似乎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九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缓缓收回视线,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中驱逐出去。
柳穑注意到了九月的模样,歪着脑袋朝她看过来,疑惑地问道:“任小兄弟也认识那位白发老者?”
“啊?”九月眨了眨眼睛。白发老道她当然认识,那日在林中假冒七峰的弟子,差点就被这老头识破了,幸亏她溜得快。只不过她惊讶可不是那个老头。于是摇头道:“不认识。我方才只是看那老头有些眼熟,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我看错了。怎么?柳兄认识那个老头?”
柳穑点点头,说道:“是昨夜在林中遇到的那位老者,那三张黄符就是他赠我的。”
元翊听柳穑说完,突然笑道:“难怪那黄符我看着颇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原来你昨晚遇到的是五峰的紫金师伯。”
“竟然是紫金真人。”柳穑一脸恍然,目光朝着那紫金真人看去,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狐疑,“不过,这紫金真人为何突然赠我黄符?”
元翊看着柳穑,摇了摇头,面露不解。
此时,人群里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快看,那位女子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就是天道院的姬芜。”
“你是说那个与圣尊有婚约的姬芜仙子?她来做什么?”
“此次试炼的通行牌便是由天道院所制,她自然是代表天道院来的啊!”
“不对,她定是代表圣尊来的!”
“圣尊岂是她能代表的!”一把白玉折扇忽然探了出来,那个穿着玄青色锦衣的公子摇了摇扇子,笑着说道。
九月盯着那把玉扇的主人,一脸好奇地问道:“为何?”
玉扇的主人转眸看过来,见面前的少年身形瘦弱,蜡黄的脸上还长着一块巨大的红色胎斑,这模样着实有些丑陋,满脸惊愕道:“因为圣尊身旁有左右圣使,四大护法,要代表也轮不到她呀。”
九月眸中微光闪动,一脸不屑地说道:“你又没见过圣尊,你怎么知道他有左右圣使,四大护法,怎么就不能是人家未婚妻出来代表了?”
“就是,就是。”身旁有人附和着说道。
“我当然......当然也是猜测的嘛,瞎猜的!”玉扇的主人声音顿了顿,笑着说道,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方才竟然差点被这少年套了话,脱口说自己见过圣尊。这少年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简单粗陋的几句套话,竟能撬开他这个左使大人的嘴。
泫离敲了敲手中的玉扇,转眸朝九月看了眼,皱着眉头,心中腹诽道:这个少年模样看着丑陋,心思却如此深沉,动不动就给人下套,简直是魔鬼。
九月朝这个手执玉扇的翩翩公子看过来,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泫离看着九月那古怪的笑容,手中的玉扇停了停,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周围涌过来,心底竟无端升起了一股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