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
安妍半躺在床上,细数着首饰盒里的珠钗,挑出那个碧玉桃花簪,轻轻抚着,这是他送她的生辰礼,虽不名贵,但她却十分喜欢,只因是他亲手雕的,天上人间,只此一支。
不知怎的,这几日身子乏得厉害,看了看外面,天色尚早。
安妍起身,想把今晨褪下的衣物洗了去,却不曾想,竟站都站不稳,只好早早歇下。
这一觉睡的也不安生,她梦到她的逸郎有时离她很近,有时又离她很远,她伸手去抓他,却都只能碰到一片衣角,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夜半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安妍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第一次觉得这夜晚长的有点可怕。
起身点了灯烛,翻出高逸寄来的那几封信,看了又看,总算是觉得安心了些。
可转念一想,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寄信来了,是公事繁忙吧,思及此安妍又忍不住笑了,自己怎么也变成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了,收起信件,想出去走走。
天色朦胧,将亮未亮,露气很重,安妍给自己加了件衣服,去院子里的秋千坐下,想着从前她和逸郎的点点滴滴,微微笑着,但笑容里更多的却是苦涩。
--箕城--
高逸看着周围被水患冲倒的破败房屋,看着周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难民,心下不忍,却无可奈何。
突然见随行的官吏急急忙忙赶过来,高逸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小吏低头说道:“大人,有几个顽童把您从京城带来的信鸽给煮了...”
联络,就这么断了...
--雾城--
安妍颤着手给自己描着眉,今年是第三年了,逸郎该回来了,细细点着花钿,看着镜中苍白憔悴的面容,叹息,叹息...
总算用脂粉盖住了苍白面色,特意穿了件桃红金线衣裙,早早地来到桃树下,等着故人归来。
红霞染了半边,晚风拂过桃树,花瓣落下枝头,安妍还在等...,月色撒遍小城,安妍靠坐在树下,过了许久,起身回了秀坊。
点着蜡烛,安妍摩挲着那支桃花簪,逸郎...没回来...
烛火,彻夜未熄。
第二天,安妍又去了桃树下,一样精致的妆容,一样伴着月色归...
桃花谢了,安妍终于没再去树下等着,身子也越来越差,已经一年多了,没有再见过那只信鸽,合眼靠在榻上,手里握着那几页泛黄的信纸,眼眶微红,但她没有哭。
--箕城--
水患始终没有停息,高逸批阅着公文,心下烦闷,腾出手来揉了揉太阳穴,无意间看到窗外的盆栽抽了新芽,起身推开窗门,竟已是春季了啊。
他猛然间想起什么,对了,桃花!桃花该开了吧,思及此,他匆忙越出房门,想去寻桃花的踪迹,可箕城这种荒凉之地,怎么可能会有桃花...
高逸自嘲的笑了笑,扬起手狠狠的锤了胸口,他失约了,他竟失约了啊!
--雾城--
“风过窗前云知味,雨落倾城行人醉...”
安妍梦呓般轻声吟诵着从前高逸所做的诗,回想着过去他们共度的每一天,好像在做梦,又好像是现实,她有些分不清,努力抻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院外去了...
过往的行人匆匆,却都要瞟上她几眼,她实在是太过纤瘦了,眼窝微陷,颧骨突出,再没了从前若桃花般的温柔明丽,余下了满身病态,唯有那双眼睛,还有一丝鲜活气,但这丝鲜活气,也再看到桃树叶片发黄的瞬间,消失殆尽了...
下雪了。
安妍升起暖炉,坐在藤桌旁,看着门外的扬扬飞雪,心里一片苍凉,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咚咚咚”,有谁在敲门,安妍眼神一亮,快步走过去,打开门,满眼星辰幻灭,她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是你啊,怎么过来了?”
门外的女子朝她笑了笑:“这不是每年的惯例嘛,我来给你送些梅子糕。”
安妍木讷的点头:“对,对的。”
门外的女子看她这幅样子,皱眉问道:“阿妍,你,你还好吗?”
安妍抬眼看向她,忽而伸手拍向自己的头顶,魔怔似的说:“我怎么忘了,我怎么什么都记不住,我怎么了...”
那女子被安妍惊着,赶紧伸手去拉她:“阿妍,阿妍,你怎么了这是,你别吓我。”
安妍红着眼,颤着声念道:“逸郎,我的逸郎没回来,他怎么没回来,他说过会回来的,他,他说过...”
女子扶着她,才不至于让她跪坐到地上,女子轻声安慰:“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相信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