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的许铭第一次主刀手术,病人为胃癌患者,需要开腹,在医院中打磨的几年已经让许铭的心性慢慢沉淀下来,他很冷静地完成整场手术。
许铭的叔叔在一旁指导,完成手术以后也夸奖了许铭,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手术不会再突生意外。
但是术后几天,病人突然高烧不退,突然的恶性高热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病人送入手术室进行紧急抢救,但最后还是没能挺过来。
“你们这个黑心医院!还我侄子的命来!”
“你们得负责,你们医死了人!赔钱!”
“叫那个主刀医生出来,就是他害死的我儿子!”
患者家属在病房外情绪激动地嚷嚷,许铭对此表现得比较冷静,直接锁了门开始调查高烧原因。
“这病人体质特殊,对麻醉药物过敏,但是家属都没有说。”许铭对自己的叔叔道,他觉得这不能算是他的责任。
“你拿这些去和他们对峙,他们听不进去的。他们一开始就没有说,要么是为了省医药费,要么是根本就不知道患者对麻醉过敏。”许叔叔在医院几十年,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过,“如果是前者他们肯定不会承认,后者他们咬死说不知道那就是我们的责任。”
对麻醉过敏的体质十几年碰不到一例,谁能想到就被许铭碰到了。
许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旁边,身上穿着白大褂,垂眸看着桌上放着的病人的死亡证明。
外面的家属还在闹,许叔叔起身拍了拍许铭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你先休息两天,病人家属那边我会处理好。”
对于第一次主刀手术的医生来说,第一场手术有着很重大的意义,尤其是许铭这种本身就优秀骄傲,几乎没经历过失败的人,第一次手术的失败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许叔叔给许铭放了两天的假,但是许铭并没有闲着,他用一天时间去忏悔,再用一天时间去反思。
自那一次失败的手术过后,许铭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苛,除了在医院里的不断学习,还有跟着不同资深医生去国外进行学术交流。
许铭样貌好,学历高,在国外几次研讨会中表现也十分优秀,很快他也开始被国内媒体。
度越高,社会对他的期望值也越高。
半年后,许铭迎来他的第二次大型手术,病人是工地重伤患者,被钢筋刺穿身体并且从高楼坠落。除了许铭,还需要其他科室的手术医生前来共同完成这场手术。
每个手术医生的任务不同,手术室外的灯整整亮了八个小时,泪流满面的家属徘徊着不知向谁祈求。
但是病人伤情实在太过严重,肾上腺素推了一支又一支,却依然没能维持病人的生命体征。
“好了,救不过来了,记录死亡时间,通知家属。”一个手术医生收了手,语气里充满无奈。…
其他医生也知道没有用了,但是只有许铭还没有放弃,他还在用尽自己的一切办法让病人活过来。
别死……别死……求求你了。
我还没有放弃你,你再配合我一下!
许铭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继续着自己的手术,额头上缀着汗珠,他哑着声让旁边的助手给他擦汗。
继续手术,继续抢救……
但心跳监控上依旧是一条直线。
八个小时的手术让所有医生都感到疲惫,许铭出了手术室,听到家属撕心裂肺的痛苦,自己也红了眼眶。
他家里有八个从事医学行业的人,他对医学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就比普通人高,他也将自己的所有热情都扑到医学中。
他知道医院这个地方每天都会面对生死,而他熟悉了手术流程,却还没熟悉手中掌握别人的生死。
连着两次手术失败,沉重的心情压得许铭喘不过气。
而外界一直他的媒体更是不放过他,因为这次手术的失败,有些媒体开始调侃医学贵公子许铭初出茅庐就惨遭滑铁卢,质疑他能力不行,质疑他进医院走的后门等等。
明明是多名医生一起做的手术,最后失败的结果却被外界全部归在许铭一人身上。
因为他是最亮眼的存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光,所以一旦光被污染了一点点,都会被众人看到。
这件事在社会上的度非常高,许铭被人肉,医患关系紧张,医院门口经常有人来闹事等等。
但是院长知道这件事许铭也只是一个受害者,最后还是通过法律途径才暂时平息了风波。
这次手术之后,许铭的性格也有了很大变化。在外人看来,许铭越发沉稳成熟,但是只有许铭自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轻微障碍,晚上时常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养成一个医生很难,他们用十几年的光阴去学习如何救人。
毁掉一个医生很容易,只需要几则针对他们的报导。
许叔叔看出许铭的状态,将他暂时从手术台上调下来。
“别担心,你很优秀,你未来的成就会比我们家任何一个人都高。”许叔叔鼓励着许铭,他并非吹捧,而是事实。
许铭是他们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璞玉也需要精心打磨。
许铭走出办公室,莫名地就走到手术室门口,患者的家属对着医院的墙壁跪着,墙壁的另一面躺着他们的亲人。
医院墙壁听到的祷告远比教堂要多。许铭突然这样想道。
但不是所有祷告都会迎来奇迹。
奇迹这种东西,牢牢掌握在医生的手里。
之后几个月,许铭一有空闲时间就换了常服坐在医院走廊里,观察着医院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
许铭在慢慢成长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医生,不断地磨炼自己的内心。
手术室的门是一道生死门,医生要有怜悯之心,也依然要学会绝情。
他们是会为病人拼尽全力的白衣天使,也依然要以人类之躯去习惯见证死亡。
一年后,许铭的第三次大型手术,病人是他一直敬重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