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主并不着急,有银针封穴,毒素侵入不到心肺,他目光幽深地看着被禁锢着的俊美男子,衣衫凌乱,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白皙脆弱的肌肤一直到了人鱼线的位置。
饶是狼狈至此,他身上仍是一派清贵气质,凤眸微微敛起,眼中泄露的星光让人不敢直视。
真的是像极了他的爱徒弥音呢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试图杀了我,却始终没有成功。”老宫主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你可知为何?”
不等墨重华开口回答,他就接着自傲地开口:“因为你总是想着用毒,而我,是这蓬莱岛上的医仙,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也不怪墨重华,他被锁链禁锢着无法与这魔头动手,最好的杀人方法,就是用毒。而老宫主在五年前被他毒过一次后,就像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般,时而给密室送来种种医书、药材供他调配,由着他一次次地毒杀自己。
反正,天下所有奇毒,他皆可解。
“呵”墨重华蓦地勾起半边唇角,高傲地抬了下眼皮,“这一次的毒没那么好解。”
老宫主轻蔑地笑了一声:“但也不是不能解,只需费点功夫的时间。”
“蜉蝣生死间的那点时间,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不知何时,墨重华修长的手指间多了一柄漆黑的钥匙,不顾老宫主诧异的脸色,他拧过手腕骨,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打开了墙上吊着他的锁链。
沉重的一长串锁链掉落在地上,像一条漆黑的毒蛇般盘旋缠绕着,也像极了墨重华晦暗的眼眸,墨色的海逐渐凝聚,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要将天地碾碎的黑云。
“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钥匙”老宫主脸色大变,情绪刚一激动又迫使自己按捺了下去,若情绪激动血流加速,只怕银针压制不住毒素。
看来自己是真的小瞧眼前的这个人,他早就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纤弱无助的少年了,这次的毒,比自己想象的药更厉害些,里面有一味赤蝎尾,应该是藏在库房暗格的,为什么会有人带给他!
“你串通了别人背叛我!”提起背叛二字,老宫主瞬间被刺激到了最痛处,“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背叛了我!我把一生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她却要离开浮花宫,离开我身边”
“叛徒,你们都是叛徒!背叛我的人都要不得好死”
“死”字并没有说完,因为老宫主变成黑紫色的舌头被人拔了出来,就用那把开锁的钥匙,生生地割断了,与其说是割断,倒不如说是被强行用力气爬出来的。
鲜血如泉喷涌,落在了墨重华带着笑得俊脸上,沾染了狰狞的邪气,手指如玉般纤长,骨节分明,提着一根滴血的温热舌头。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老宫主此刻痛苦地匍匐在他的足前,咿咿呀呀地咒骂着什么。
画面诡异而艳丽,弥漫着一股血色的唯美。
“不敢动是吧,怕毒入心肺。”那只的足慢悠悠地踩到了发须灰白的头颅上,没用多大力气,底下的那颗脑袋却不敢再动弹,“你有想过自己是什么死法吗?”
墨重华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妖冶,白衫上浸染的血色开成了大朵大朵的彼岸花,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会先割下你的耳朵,再挖出你的眼睛,你身上的每一寸皮,每一块肉,我都会剜下来,你放心,我会避开血脉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老宫主的背脊耸起又弯下,最后他趴在地上嗤嗤地笑着,弥音的孩子啊,我在六年前送了你一件礼物,相信你遇见她了一定会很意外的
我说过,背叛我的人都要不得好死!
璃音推开密室门的时候,被里面的血色场景吓了一大跳,烫脚似地退到了门外,双手捂着胸口压抑着狂乱的心跳
“还活着吗?”女子带着哭腔的喊声格外牵动人心,余音绕梁飘散不去,“你。还活着吗?”
门上搭上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指节分明,让人不禁联想到手的主人是何等惹眼的模样。
“担心我?”略带沙哑的嗓音,尾音婉转悠扬,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璃音沉沦在他墨海似的眸子里面,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呼吸,等反应过来后,她先是冲到了密室里面,待看清满地的残骸血肉后,痴笑着走了出来,失神地呢喃着:“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身边的人动了动,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密室。
璃音愣了一会儿,旋即小跑着跟上他,前面的人听见脚步声后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
那狭长的眼角孤傲地向上扬着,好在,并没有刚才在密室里杀人时的疯狂。
“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璃音一点也不害怕他满身的鲜血。
“回家。”
“可以带上我吗?”璃音拉住了他的一片衣角,扶苏师兄很快就会发现师父的死,到那时自己也会被查到,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不能留在这里。”
那似远山的眉头微微一蹙,就在璃音以为他要拒绝时,两瓣凉薄的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了一个“好”字。
“多谢。”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璃音第一次踏出了九重门,她自记事起一来就一直生活在山顶,一直向往着海岸对面的世界。
那里应该没有叫做“宫主”的可怕人物吧。
“这景色太素净了”
听得前面的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伸出了掌心,山风拂过,带走了他掌心中的粉末,遇着了带着水雾的空气就散成了红色的小水珠,纷纷扬扬地弥漫了整个山林。
只不过几个眨眼之间的景色变换,九重门两畔的山林全都变成了红枫的颜色,血色的红,红得刺目。
璃音睁大眼睛看得仔细了些,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毒气,树木也是因为遇了毒才变成了红色。
“走吧。”
听见前面的人又吩咐了一句,璃音不敢怠慢,赶紧跟上。
行至最后一重山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生活了半生的浮花宫,恍若隔世。隐约中还看见白衣弟子在红色的山林中挣扎,这才明白刚才墨重华的举措是为了阻止他们追来。
她看着眼前修长偏瘦的背影,不由觉得他又莫测了几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说的“家”又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