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对面的张师行，很难想象一个老头的汗居然是香，齐列不由问道：“前辈莫不是姑娘碰多了，汗也是香的？”

张师行面无表情，抢攻而来。

齐列并不知道，张师行所修功法名为‘映雪凝梅’，乃是临渊城梅花九弄奇技之一，属正统武修法门，拳中隐含傲骨，攻杀间不退半步，拳法精简直白，罡气一成汗水带有梅花新香，气海坚韧，犹如内在龙甲，好似朴素刚强的梅花一般。

凭此罡气特性，加上境界压制，饶是齐列杀拳霸道绝伦也难以攻破气海防御，罡气被尽数逼反，弹出体外。

他不知其中奥秘，见张师行又是一拳压至，脚下步伐惊奇，势如大树垂枝，倾砸而来，威压强盛，一时心有顾忌，又退了一招。

如此一退再退，张师行气势愈发强大，势如洪水巨浪，一浪强过一浪，压得齐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行，再退必输！

齐列咬牙暗付：武修不同与道家功法的精微神妙，讲究的就是一念所向，有我无敌，临敌对阵，每逼退对手一步气势都会更上一层，待到势如天压，气灌盈体，全身精气神步入巅峰之巅时则再无翻盘可能。

现下张师行气势已成近乎登顶之势，若再退则再无退路！

无论如何当拼上一拼！

齐列打定主意，对方招式简单而不失精要，内外罡气如精钢甲胄，又是武修正统气息悠长，整个人就好似人形高达，毫无破绽，想要获胜唯有抛开一切顾虑，全力催动毕生所学，以期杀拳之极限爆发能以一招必杀！

当下趁着对手攻势缝隙之间，先是含了一口柔和的罡气，同时运转体内气海极限罡气，拼命的向双手汇聚，此时他气海初成，如此调动罡气几乎气海不稳，勉强汇聚之下再无下一轮攻防可能。

此孤注一掷，尽在双拳之上，无限罡气劲风吹抵风雪来向，张师行一时惊觉，就在这时，齐列右手拳势如点燃的炸药般，灌以人道杀拳二式变化之重猛，爆炸而至！

黑磨炼狱，血肉磨盘！

这一拳汇聚了齐列毕生所学招式之最刚强的一招，拳出地狱中碾压肉身的巨大黑磨翻身，在一瞬间就翻逆半秒之前被压制的气势，以无比强硬的身姿轰向身前的张师行。

“后生可畏……”

这时张师行在战斗中第一次出声，语气中满含感慨，甚至有欣赏之意，同时出手，一指点出，微微弯曲点在齐列拳面之上，随后压弯，同第二指半扣再点，再弯，同第三指再出，如此直到拇指收回，五指成拳，五股力量由弱至强叠加，如连环连环浪潮，与齐列拳面碰上！

砰！

寂静的夜空下，一道肉骨罡气碰撞之声炸裂开来，齐列绝强一招竟被张师行正面轰散！

两人同时余劲冲击，张师行依旧不退半步，然而这一次齐列也没退！

右手招式破碎之后，他的左手在此刻挥动，吐出口中一丝罡气配合，在没有借助右手的情况下，快速结出一个奇妙的印记，随即一口鲜血喷在上面，正是人道杀拳最后也是最邪异的一招：

死寂，元神碎裂！

轰！

罡气吹来，风压让眼前一黑，张师行猛地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魔神巨像，此时齐列已入外甲境，先天罡气让魔像更加狰狞，九头九臂，三尾七眼，浓烈的恶意藐视而过，带着来自心底深层的恐惧，压倒而来。

“玄相？！”

张师行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目光一闪而过，随即肯定道，“不可能！”

所为玄相，乃是外甲境第四境界，也是最后的巅峰境界，此境界已触摸到无双境门槛，借助天地间神妙的无双元气，能让招式技艺带有种种神异的异象，故称玄相境。

张师行不是没见过玄相境的高手，深知就算是玄相境也不可能凝结出如此诡异，浩大，不可思议的奇相，或许在传说中无双境以上的神妙境界可能做到，但绝不是眼前这个刚才突破外甲的小子能做到的，所以：这是假的！

到底是征伐一生，见识不凡，张师行一眼就认出齐列所构造的魔神异象只是幻想而已，但就算如此，也无法分辨对手杀招在于何处，他功法不退半步，唯有同样倾尽毕生所能，打出绝强一招，覆盖魔像全身。

任你魔焰吞人，老夫自一招镇之！

一招而出，带有梅花傲骨真意，迎魔而上。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轰！

招式一至，纵然十有九空，张师行依旧招招倾力，百招过后，魔像竟生生被打出了无数窟窿。

当然百招倾力的代价也是惨重，他挺直的脊椎重新出现弯曲，口中也传来之前的咳嗽声，在几乎崩塌的魔像中他终于找到了齐列真身，一拳而至！

“来得好！”

齐列大喝一声，语气中满含敬佩。他这招元神寂灭因为邪异非常，极损寿命的缘故向来很少使用。

此招需以使用者精血为引，喷洒半空，通过特殊的手法印记引导，配合气劲，结成魔神异象，内中诡异的符印摄人心魄，杀招暗藏，专攻人体头部十九大穴，破碎内颅，不伤外部而将对手脑内搅成浆糊，招式恶毒，攻杀诡异，一旦出手往往攻无不利。

今日对上张师行不得已而出此招，不想对手不但修为强大，精神毅力也是生平仅见，竟生生以百式倾力之拳轰碎魔像，破开此招，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拳攻来。

惊异敬佩之际，也是凝集了剩下拳力，收拢魔像，以此拳最后一式变化迎上张师来拳风。

嘣！

两人再碰一拳，张师来虽罡气近竭，但此拳罡气劲力尚有，加上百拳之出让他精气神攀至顶峰，此拳威力之强瞬间就将齐列汇聚拳力罡气轰散，而后其势不减又砸在拳面之上，将后者手臂打断，手肘骨骼破血肉而出十余寸！

“再来！”

此时惨烈，臂骨断裂的齐列强忍剧痛，暗付就算今日必死，也要杀到尽兴回本，当下一脚插入雪中，稳住身形，借助腰力翻转，就用这被轰断而出手肘断臂骨骼做为武器，向对手后颈刺去。

而此时的张师行再最后一拳后已尽罡气耗尽，回到之前佝偻的模样，身形疲惫，虽然察觉对手攻势，但回身救时那佝偻的身形终是慢了半步，只眼睁睁看着齐列臂骨刺向自己身上几乎耗尽，薄弱不堪的所为龙甲。

“老夫若能年轻十岁……”

噗呲……

断骨入肉，没入咽喉，至前而出！

张师行无力的叹息中，咽喉被齐列手骨洞穿，必死之处重创，再也无力挣扎，只剩眼中倔强，看着对手。

齐列也没想到这一招竟然得手，看着张师行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前辈身形佝偻当为往日旧疾，非如此，我们生死难说。”

张师行看着他目光柔和了一些，摇了摇头，口中喉间鲜血如注。

齐列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他虽然不服，但也是承认了自己，毕竟对方虽有旧疾，但征战一生经验老道，且境界高于自己，最终却被自己打败，谁也谈不上占了谁的便宜。

就在这时，张师行忽然站起，齐列愣了愣，难道他还能打？

随后见他竟是运转体内仅剩的罡气吊着片刻间的性命向一方跪下。

这一刻，张师行捂着咽喉，用齐列远不可闻，甚至自己都无法听到的声音，蠕动嘴边，呢喃道：“城主，老夫恩尽，此生无愧于你……”

随后罡气耗尽，性命消散。

“……”

战场上再无波澜，一切只剩风雪。

齐列无言躬身拱手，整理战场，收回残物，最后看了一眼易阳子方向与赤雪山高峰，捂着伤处，向风雪中远去。

身后大雪继续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