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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陆秉南不由得对林宗平产生了一种戒备和警觉: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呵,这衰仔不但有暗中勾引女儿的嫌疑,还有可能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捏造事实,诋毁女儿的清白令我陆秉南颜面无光呀,这样的人决不能再让他留在戏班里。

“林宗平,你说你将阿英视作手足视作师姐便无所拘束,我觉得不妥,毕竟男女有别,须时时处处保持距离才合规矩,你和阿英在河岸上的事情是陈风亲眼所见,以我对陈风的了解,他绝不会信口雌黄无中生有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无须再做解释。阿英有错,错在太过单纯太过善良,而你的错,错在不知严守男女之大妨!何况戏班早立下规矩,艺人间不准谈恋爱,这你应该知晓。戏班的规矩是绝不能坏的!就算关系暧昧也绝对禁止!”

陆秉南脸色冰冷地说道。

林宗平一下子懵了,此话若是出自何友根之口,他不会觉得惊讶,偏偏此话就出于平常对自己最为关照而自己也最为敬重的陆秉南,他的语气又是那么生硬不客气、那么的不容置疑,丝毫不给自己辩解的余地。

“班主我….”他呆呆地望着陆秉南那严厉的脸孔,从那冷冷的瞳仁中他读到了决绝和无情,林宗平蔫蔫地低下头去。

林怀冲默不作声,武生祥带着些许疑惑打量着陆秉南,马骝头脸上泛起一抹猴子屁股红的得意之色,何友根笑道:“班主言之有理,我们虽为戏子佬,亦要恪守男女之道遵从戏班规矩,林宗平加入‘大四喜’后屡屡有违礼教行规,令师门不睦争端迭起,实在愧对华光祖师呵。武生祥,此事你说该如何处置?”

他言下之意是希望武生祥将这徒弟逐出戏班。

此时林宗平心里十分矛盾,他并不惧怕离开戏班,但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逐,又令他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并无过错,就这样不明不白被逐,那将是何等的羞辱何等冤屈呵。

“师傅,”他抬头看着自己师傅,希望能给自己说句公道话。

武生祥心中为难,他晓得这样对徒弟颇为不公,但眼前的情势似乎没人愿意容留这小子,连往日偏爱这少年的班主也明显流露出排拒之意,自己就算独力挽留恐怕也于事无补,再说为一个学徒开罪众人也得不偿失呀….

“一切依照各位的意思去办吧。”武生祥沉默片刻说道。

马骝头瞥一眼深深低下头的林宗平,面带得意地说,“就将往日签下那一纸师约作废,即刻让林宗平走人。”

陆秉南摇摇头,“此间地处偏僻,就这样让他走,恐怕也不妥,明天中午到达演出地点河池镇,那里人烟稠密交通便利,他也好就地谋生或者另往他处,各位意思怎样?”

众人点头同意。

“林宗平,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到埠你就上岸,大路朝天从此各走各的吧。”陆秉南冷冷对林宗平说道。

一弯新月如钩悬挂中天,白霜似的清晖洒在舱内,林宗平早早就躺在自己的铺位上,可他根本无法入睡。

近岸芦苇丛里水鸟发出的咕咕鸣叫划破夜晚的寂静,声声入耳,愈令他焦躁不爽。他不时发出一阵阵长叹,似乎那样才能舒缓郁积心底的憋屈之气,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众人对他的每一句诘问每一句责难,揣测着他们的内心意向,猜度着他们所持的态度背后的种种缘由。

思来想去,脑袋越发胀痛麻木,思维也越发紊乱无绪,千头万绪终被这少年归结为一句话: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是非公道统统随波逐流。

在这世界上要做一个好人并不容易呵,好人很多时候都没有好报的,那些卑鄙龌龊的势利之徒反而顺风顺水左右逢源。屌那妈走人便走人,原本老子就想走呢!

将近四更天,少年人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中….

河池镇位于西江支流沅河之侧,沿河下朔可直抵下四府,历来属于河运交通枢纽、物流集散要地。此处又属于鱼米之乡,进入八十年代渐渐变得富庶繁华,当地人历来嗜好看大戏,逢年过节或者店铺新张婚嫁寿诞总喜欢延请戏班演出助兴,且主会往往出手大方,甚至还有额外打赏。

这次“大四喜”戏班的主会是镇上一暴发户,为其新张商铺志庆大排筵席并上演锣鼓大戏,务求闻达于四处乡邻八方商贾,更为日后生意打个鼓乐广告。

今年下半年“大四喜”外出巡演所携带的戏单除了传统剧目,还有一出新戏,是今年年头雇请民间高手创作的,也是戏班巡演的重点推介剧目,名叫《寻妻奇缘》,是一出亦庄亦谐花好月圆的大戏。讲的是南宋年间,一名从抗金归来的校尉,返乡准备与未婚妻圆房,却不料她竟于一年前被烂赌成性的父亲卖入青楼抵债,校尉从乡间寻到临安城与未婚妻相见,那女子竟贪图富贵乐不思蜀,忙于应酬钓大鱼不愿返乡过清贫生活,失望伤心的校尉在回家途中阴差阳错邂逅并救护一名遭到地痞无赖调戏之破落千金小姐,二人经历一串磨难考验终成一对有情人,喜结良缘双双把家还,又意外得到一个昔日被校尉帮助过的强盗临死赠予一笔财宝。

河池镇是该戏第一次在巡演中正式亮相,戏班上下自然寄予厚望做足准备工夫。这出新戏对陈风格外重要,因为这是他由二帮武生转为正印的头一出戏,若能取得成功的话,将成为他个人的首本大戏。因此他一直反复排练不辍,并不断向前辈讨教,务求将最完美的表演呈现观众面前,力争一炮而红。他还特别忌惮他人窥探自己的新戏戏路,不久前林宗平就为此事吃了巴掌和责难。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志在必得的陈风做梦也不曾料到,自己在埠头镇跟那风流寡妇一夜快活,竟感染了病症,昨天下午起,他就浑身发热茶饭不思虚汗淋漓,武生祥认为他是风隔热发不出来,吩咐伙头军给他喝一碗“七星粥”叫他捂住被子发发汗。

不料第二天情况愈发严重,陈风躺在铺位上浑身发烫周身无力,虚脱得几乎坐都坐不起来,伙头军又给他熬了一碗戏班常备的清火去热斑痧凉茶,喝下丝毫不见效果。

中午时分,戏班乘船抵达演出地河池镇,陈风晓得自己病得不轻,求人背自己到镇上请有经验的中医施救,老医生给他开了一堆大包小包中草药还有两盒西药,叮嘱他每天服用中西药物并以药渣热敷下体,注意休息不可随意走动,大约一周后可痊愈。

武生祥从陈风吞吞吐吐的言语中得知徒弟患上急症淋病,顿时忧心如焚,既替他的身体担忧,更为了即将到来的演出焦虑不已。

《寻妻奇缘》这出戏黄昏就要登场亮相,看情形陈风根本无法支撑。陈风向来身体扎实硬朗,戏班里也没考虑他这个角色的备用人选。如今这情势,《寻妻奇缘》这出戏十有八九只好弃演了。

趁着人们上下搬运衣柜道具之时,武生祥将情形汇报给陆秉南。陆秉南浓眉深锁沉吟不语。

“唉,真是屋漏兼逢连夜雨破船遇着顶头风呵。埠头镇险些酿下大祸,如今又碰上这等棘手事情。这个陈风呀,偏偏在这个时候得病….”武生祥长吁短叹道。

“这混账东西得的是风流病,不但自作自受,还连累戏班。”陆秉南嘴里骂道。这些年来戏班艺人得风流病见怪不怪,但耽误演出就不得了。要知道主会就是艺人们的衣食父母,千万怠慢不得的呀。

“可他硬撑都撑不起来,没办法啦,只好照过去戏行的老规矩,让人背他到台上走一圈跟观众有个交代咯。”

“这出戏是主会特意点的戏,原本还希望在河池镇打响头炮哩….”陆秉南心有不甘地说道,“阿英为了演好甘凤莲这个落难千金的角色,这些天一直反反复复苦苦排练呢。”

“这个我知道,陈风也落足了工夫的,唉,只能讲这次我们很不走运啦。”武生祥叹息道。

“难道不能从你的徒弟里临时找人顶替一场?”陆秉南问道。

“我那几个徒弟都有戏要演,下午场深夜场连轴转,其中旺仔也要在《寻妻奇缘》里演反派角色,分身乏术呀,呵呵,林宗平那衰仔倒是闲着,不过你已经将他逐出戏班,我刚才见他好像在收拾东西呢。”武生祥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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