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六(1 / 1)梁山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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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他将屋子重新收拾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身上还有二三十块钱,估计也差不多够前往竹溪地的路费。

他穿戴整齐留下一张给老板娘的纸条,走到堂屋的天井口,伸了个懒腰。一缕阳光斜照在身上,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是个晴朗的冬日。林宗平心底涌起一股豪情,不由得挥拳踢腿耍起一套虎鹤双形拳。

屋门响动几下吱呀一下推开,一个六十出头腰身笔挺的老头走进来。

林宗平一愣停下拳脚,觉得老头有点面熟,“阿伯你是….”

老头不答话,一头灰白的长头发下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林宗平,“虎鹤双形拳打得还可以,可惜火候还欠缺点。”

林宗平忽然认出玻璃板下压着的照片便是此人,只不过照片上年轻许多。

“阿伯,你、你是苏杏爱的什么人?”林宗平探问。

“我嘛,我叫梁荣发,是苏杏爱夫家的叔公,苏杏爱的死鬼老公梁文成是我的侄儿,我同梁文成的爹梁荣炽是亲兄弟。”

“你就是打伤刘氏族人的那位叔公?”林宗平惊诧道。他不曾想到脾气火爆殴人致伤的叔公是一个年岁这么大的老者。

“怎么不相信?哼哼,后生仔你别看我年纪大,若是动起手来,现时你恐怕都不是我的对手哩。”梁荣发冷笑道。

“相信相信,看不出,叔公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呀。”林宗平脑子里浮现出电视剧《霍元甲》里那位独臂老侠客的影子。

梁荣发得意地笑笑,叹口气说,“其实我归隐江湖多年,原本不想多事,只因那帮衰佬实在欺人太甚,我拼上这条老命,为的只是一个公道。唉,今时不同五六十年代咯,一切向钱看,世风日下贪官无赖当道民不聊生呵。但凡有讲道理的地方,老子也用不着铤而走险。”

“对啦后生哥,你怎么住在这里?”梁荣发问道。

“哦,是老板娘让我住的。发叔,你….是怎么出来的?”林宗平反问。

“老子表现好,提早释放啦。”梁荣发一屁股坐在那把旧藤椅上跷起二郎腿道,“喂,我那侄媳妇苏杏爱和阿细过得怎样,她有没有改嫁?”

“香悦店的生意还维持得下去,不过老板娘孤儿寡母容易被人欺负,那刘克昌屡屡相逼….”

“刘克昌那个衰仔我知道,他看阿杏长得漂亮,花言巧语骗了她,阿杏也不守妇道只顾风流快活,哼哼,这要在过去是要浸猪笼的!如今后悔了吧?当时我就提醒过她,要嫁也不能嫁那种混账东西!”梁荣发快人快语说道。

“嗯,县城里一个名叫王连科的男人也想娶她,王先生是真心实意的好男人,不过老板娘一心烧香礼佛,好像看不上人家….”

“我知道,王连科是个残疾人,唉,其实我当年曾劝阿杏跟他,可惜她不听….”梁荣发喟叹道。

下午饭来了,送饭的不是老板娘而是新近雇请的一个瘦伙计。

瘦伙计认识梁荣发,俩人亲切交谈起来。

“店里生意好吗?”吃着饭林宗平问瘦伙计。

“差不多吧。”瘦男人答道。

“老板娘近来忙些什么?”林宗平又问。

“嘿嘿…”瘦眨眨眼睛道,“老板娘经常跟一个县城来的王先生约会哩,呵呵,可能还不算约会,是经常见面,王先生常来店里喝茶吃东西。”

梁荣发眉头一皱问,“阿杏怎么又肯跟王连科呢?”

林宗平便将自己帮苏杏爱出头,殴打刘克昌被拘留又释放的经过简要复述一遍,“我估计因为王先生帮忙才摆平了此事。”林宗平判断道。

“刘克昌肯定伤得不重,又狠狠敲了一笔竹杠这才暂时作罢。不像我两年前打伤那家伙,要送到省城医治,所以才判我故意伤人罪关了两年,还好我当时没有使出绝招,假如打死了人,我这条老命就搭上咯。”梁荣发笑道。

“发叔,听说你当年闯江湖功夫相当了得,是真的吗?“瘦伙计问。

“阿六,那都是解放前的事情咯,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现在我也老啦。”

林宗平眼睛一亮问道,“发叔你会功夫?”

梁荣发露出几分英雄迟暮的笑容,“都丢荒多年啦,当年我是个戏迷,一心想当舞台上的大英雄,就从家里逃亲出来,投奔一个下乡巡演的戏班,拜师学习武生。唉,为此还将自己老子气死了。凭着一点小聪明加上勤奋,几年后在戏行里得了个绰号声架发,算是小有名气,后来解放啦,戏班也解散了,只好回乡种田,还不是临老一场空什么也没有,要靠侄儿和侄媳妇一家来养着,以前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百无一用是戏子才对。”

林宗平禁不住冲口道,“这么说,发叔你是戏行老前辈啦,失敬失敬。”他按照拜师礼仪学来的一套规矩向梁荣发深深鞠了一躬。

梁荣发目光炯炯地瞪着他,“莫非你这后生也学过戏?”

“我是一名民间戏班新人,拜师学艺还不到半年,今日机缘巧合乞望前辈收我当徒教我功夫吧。”林宗平又是深深一鞠躬道。

“嗯,”梁荣发沉思片刻又道,“你师傅是谁?既已拜师,按照旧时戏行规矩未得师傅准许是不能另拜师傅的。”

林宗平噗通跪在地上道,“我师傅叫胡邦祥,不过,我日前已被逐离戏班,师约已经作废,不必再征得他同意。”

梁荣发皱起眉头,“嗯,那你触犯了什么规矩被逐?”

林宗平于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复述一遍。

梁荣发冷哼道,“那不过是个借口罢啦,你是不是还犯下什么难言之过?”

林宗平坦然道,“班主怀疑我与他的女儿有私情,之前早就有了逐我之意。”

“那你与那女仔到底有没有苟合之实?”梁荣发目光灼灼盯着他问道。

“绝对没有,我发誓。”

梁荣发一掌拍在桌上,“既是子虚乌有之事,那武生祥身为你师傅竟不为你做主,这混账东西根本不配当你师傅!”

林宗平一怔,“发叔,你知道我师傅的艺名,难道你….”

梁荣发伸手将林宗平拉起,“后生仔,你我真有缘呵,说起来那武生祥是我三十几年前收的第一个徒弟,他这艺名就是我亲自给他起的。”

林宗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慌忙又跪下,“师公在上,受徒孙一拜。”

梁荣发笑道,“起身吧,武生祥这混账将你逐出师门,今日我声架发重新将你收入师门。呵呵,不是我自夸,声架发这个名字放在三四十年前省港一带,可是响当当一块金字招牌,戏行中人谁个不给我几分薄面呀。岁月不饶人呵,我们这批大老倌老的老死的死,现在都没人记得咯。”

“发叔,你怎么不留在省城养老,反倒是回到这偏僻小地方来呢?”林宗平问。

“呵呵,人老思乡落叶归根嘛,以我的声望资历原本可以加入省城专业剧团的,但是那年我老娘去世,我侄儿梁文成的爹梁金炽是个拿不了主意的人,梁氏家族需要一位有点威望的人来主持一切,我年轻在外浪迹,欠下家乡亲人一笔人情债,就只好舍弃省城生活,孤身返乡咯。唉,想不到花甲之年又遇到那狗仗人势的刘氏族人苦苦相逼,害得我一把年纪还蹲了两年大狱呀。”

说到这里,梁荣发眼眶发红泪水充盈。他是个性情中人,极易冲动,早年的演艺生涯养成喜怒形于色的习惯至今都不曾改变。

“发叔,你不必难过,一切都过去啦,你定会苦尽甘来的。”林宗平道。

梁荣发揩一下眼眶,“你不必安慰我,我一生什么样的风浪没经历过,土改镇反三年饥荒加文革,好几次死里逃生,也没什么好怕的啦。后生仔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不要叫我发叔要叫师傅。好,我就收下最后一个徒弟吧。”

林宗平跪在地上磕头,“师傅,受徒弟一拜。”

梁荣发招招手示意他起身,“旧日拜师要有一整套礼仪的,解放后一切从简,不必多礼啦。明日起,我就教你开声练功,在我埋入黄土之前定将我毕生本领统统传授给你。”

阿六拱手道贺,“发叔收下好后生,恭喜恭喜呀。”

林宗平说,“师傅,你就教我功夫好啦,武艺可以傍身,至于唱戏….”

梁荣发摇摇头,“功夫当然要教,唱戏的本领你也要学好,梨园技艺是一门艺术,俗话说得好,艺多不压身,你还年轻,将来还会派上用场的,嗯,不准跟我讲价钱,你只要相信师傅的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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