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瑜突然抬眼盯着陆管家。

“你就是当年带走小泥人的那个男子？那那个小泥人......就是陆言卿？”

陆管家点头。

“老奴本以为，将军只是因为感激你，所以才一直留着这个糖人，可谁曾想，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你放在了心上。”

陆言卿在边关征战的时候，也一直随身带着这个锦盒，大家只知道魏将军是少年英雄，大齐不可多得的人才，却不知道他小小年纪便行走在尸山血海中。

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便会将锦盒抱在怀里，想着楚心瑜对他说的话：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早日平息战事，这样就能早日回到京都，见到那个一直支撑着他走到今日的小姑娘。

可当他得胜归来，还没进京都城，便看见那张在记忆中重新描绘过千百次的小脸，满身是血地躺在路边的草丛中。

他当时心里一阵慌乱，顾不得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不想让多年后的重逢变成永别，他想要保护她，让她这辈子都不再受伤，永远保留着那张如冬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

楚心瑜盯着手中的糖人，面上满是诧异。

她没想到自己随手救起来的小泥人，竟然会成为大齐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也没想到那个大将军会一直将自己放在心里。

“那陆老夫人呢？还有......陆言卿为何会变成魏桀？”

楚心瑜依稀记得，当时陆管家带走陆言卿的时候，似乎提到了她。

陆管家神情悲切。

“我们当初离开的京都之后，遇到了去均平县投奔亲戚的魏桀，他与将军年龄相仿，两人一路上无话不谈，却没想到我们遇上了洪水，魏桀和老夫人都葬身在了那场洪水中。

我与将军也在那时走散了，后来才得知，将军因缘聚会去了均平县，以魏桀的身份投奔了魏家。”

楚心瑜将糖人放回了锦盒中，随手放在了桌案上。

“可当年陆大人并未被定罪，陆言卿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现如今还和二皇子一起闯入雍和殿，他难道不是想杀了陛下替陆大人报仇？”

“夫人怎会这么想？将军之所以带人闯进皇宫，是为了救你呀！他之所以对你隐瞒身份，也是怕你受到牵连，若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出了事，你也可以自保。”

楚心瑜神情复杂，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陆言卿明明是得知金羽卫杀了陆大人，所以才进宫找皇上报仇，怎么现在变成是为了自己？他难道这么轻易就放下了杀父之仇？

“不可能！若他真是为了救我，当时为何不跟我说清楚？”

楚心瑜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虽然嘴上在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有了一丝疑虑。

若陆言卿真是为了帮二皇子，当时就一定会反抗，以他的武功和虎威军的势力，将整个皇宫夷为平地都不是难事，怎会被楚心瑜这么轻易地制住。

陆管家看楚心瑜面色非常难看，便提起茶壶给她斟了一盏茶。

“夫人，喝口茶顺顺吧。”

楚心瑜无意识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陆管家才松了一口气。

“将军那日收到了二皇子的来信，信中说你被困于皇宫，他想都没想就带人冲了进去。”

楚心瑜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像是被利剑狠狠地刺了一刀，明明很痛却不敢将它拔出来，生怕将那把剑抽离之后，自己会因为支撑不住整个身子瘫倒下去。

楚心瑜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半晌没有说话，陆管家被她那副样子给吓住了，满脸担忧。

“夫人......”

楚心瑜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仍旧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陆言卿竟然为她考虑这么多，也没想到他身为虎威军将领，竟然会为了自己带人闯入皇宫，武将持兵器入宫本就有谋逆之嫌，现在这番举动，更是将此事给坐实了。

陆言卿！你怎么这么蠢！

“夫人！”薛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楚心瑜回过神来看着他。“什么事？”

“将军他......”薛毅欲言又止。“陛下下令......明日午时要将将军斩首。”

“你说什么？”楚心瑜眉头紧蹙。

陆言卿虽涉嫌谋反，但皇上并非嗜杀之人，更何况陆言卿手里还有虎威军呢。

除非......皇上是想借此从陆言卿手中夺走兵权。

果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枕，更何况陆言卿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楚心瑜没说话，疾步出了将军府。

雍和殿外，袁公公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刘公公那只受伤的手。

看见楚心瑜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两人立即欠身行礼。

楚心瑜本想绕过他二人直接进入雍和殿，刘公公却朝旁边迈了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郡主，陛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

楚心瑜扫了他一眼。“是不见任何人，还是不见我？”

袁公公和刘公公为难地对视了一眼。

“陛下不在，郡主还是请回吧。”

楚心瑜推开他二人，正准备冲进去，几个禁军便拦在了她身前。

“你们拦不住我，别自讨苦处！”

几个禁军仍岿然不动。

楚心瑜正准备将他们扔到一边，宋令璟立即拉住了她。

“心瑜，陛下既然已经下令，即使你闯进去了，也不能改变结果。”

“那你进去跟陛下说。”

楚心瑜的面上带着几分恳求，宋令璟眸光微动，面色立即严肃了几分，随即松开了她的手。

“你应该知道，密谋造反是死罪，即使是大将军也不例外。”

“好！”楚心瑜唇角微动。对着雍和殿的大门喊道：

“陛下，为人臣子，我尽了本分，但为人妻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夫君被人斩于刀下，既然你不肯收回成命，那我便只能用我自己方式了。”

楚心瑜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雍和殿。

宋令璟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见她的背影如此决绝，便停下了脚步，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玉笛，神情复杂。

“即便他要下黄泉，你也还要站在他身边吗？”

数典跟了上来，在宋令璟身边站了半晌，见他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些，才试探地说道：“世子，王爷让你回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