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色拱桥上，刘湛坐姿随意，一脚垂直落着，一脚曲着，皎月只笼了他半个身子，一面隐于黑暗，一面迎向光明。他勾着一壶酒，撑着脑袋邪笑着看向方瑾妍，生的极好的柳叶眼弯成一道月牙，月牙中盛着一湾悲伤，浓稠到把他整个人都渲染成落寞的色彩。

刘湛看起来……很不开心呢。

方瑾妍下意识的这么想着，须臾，又回过神，笑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

“瑾妍见过四皇子。”

方瑾妍一如往常规规矩矩对刘湛行过礼。

刘湛摆直了身子，眉梢微蹙，属于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的声似有不悦，“你知道本王最讨厌你什么吗？”

方瑾妍闻言微愣，细细想了想自己在刘湛面前的所作所为，觉得并无不妥，便轻声回：“民女愚笨，不知哪里惹了四皇子不快。”

“你不笨……不笨的，你哪都好。”刘湛一手撑着朱色护栏，利落一跳，稳稳落于地面，他歪头瞅着方瑾妍，须臾，又缓缓垂下眼睑，睫毛轻颤，情绪越发的低落，“你都好的……唯独，对我不好。”

方瑾妍听着刘湛似委屈似抱怨的话，彻底愣住了。

方才刘湛说他讨厌她时，她还比较平静，这几年立于风雨中，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哪怕被一个皇子讨厌了，她也相信自己能很好的解决。

但……如今这个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聪颖通透如方瑾妍此时如遭雷劈，脑里一团浆糊，愣在原地，在脑中猛地一顿分析。

自从她在常华街救下一小孩后，刘湛便暗中寻找着她，但是因自己动用了方府的关系，刘湛在短时间并内未找到她，这件事便不了了知。

可她没想到，自己与刘湛竟然会在马场相遇，刘湛还知道她便是在常华街救下那小孩之人，方瑾妍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刘湛毕竟是皇子，皇家在京的势力，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广，她也没有太在意。至于他随后邀约自己赛马，方瑾妍也只是认为这位四皇子调皮好逗，并未细想，直至今日……

看着委屈的像个没有糖吃的孩童一般的刘湛，方瑾妍动了动脖颈，脑中灵光一现，心下“咯噔”漏跳一拍。

这厮……不会喜欢上自己了……吧？

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在此刻无限放大，方瑾妍把这个想法带入刘湛那些被自己遗忘的异常的举动中，觉得所有异常都可以说得通了。

这厮……这厮喜欢上自己了……啊！

方瑾妍有那么一瞬间慌了神，她捏了捏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刘湛喜欢上她了，但是他身为皇子，且最近风头正盛，定有许多贵女对他前仆后继。权贵之人多是薄情人，他此时满心满脑都是你，下一瞬，指不定就把你忘在哪个杂角嘎啦里，相信刘湛也是如此。

方瑾妍稳住心神，面上笑的温和，眼中一派坦然，似乎并不了解刘湛话中深意，依旧平静如常地说：“四皇子言重了，民女哪敢对您不好呢。”

“又是这个样子！”刘湛猛地抬起头，执拗地盯着方瑾妍，眼神却异常温柔。

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意，摇了摇酒壶，昂了昂头说：“今日有缘相见，方姑娘陪我喝一杯如何？”

方瑾妍看着醉意渐渐爬上双眸的刘湛，有些无奈，只能轻声劝道：“民女向来滴酒不沾，不过……民女看四皇子兴致正浓，不若民女去找其他人陪您畅饮一番？”

刘湛摇摇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不行，本王就要你！”

方瑾妍突觉有些头疼，没曾想喝醉的四皇子竟这般难缠，像个小孩子似的。

方瑾妍又放缓声线说：“四皇子……民女也是为了您好，民女……”

“不要……不要说那些！”刘湛出声打断了方瑾妍的话，“今日你定要陪我喝一杯！”

方瑾妍依旧淡淡笑着，“四皇子喝醉了，我去宫门处让侍卫带您回宫，请四皇子静候片刻。”

话毕，方瑾妍便作势要走。

“别走，别走了……不喝就不喝嘛。”见方瑾妍真要走，刘湛心急了，咕哝一声，让方瑾妍停下脚步，随即扬声道：“反正往后总有一天……你定会同我喝一杯的。”

方瑾妍只是笑着，旋即抬步离开。

方瑾妍渐渐走到宫门处，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刘湛依旧坐在桥梁上，昂头凝视看夜空，许是两人距离太远，方瑾莫名觉得刘湛的身子很是单薄，孤零零的坐在那，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可怜的很。

方瑾妍往后退了步，垂下头微微皱眉。

她今日是怎了？

为何因刘湛一次又一次的心生异样？

不该这样的！

方瑾妍捏了捏垂在手侧的手，收回视线，利落地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

十二月，正是冷季，十四天这一天却异常地出了太阳，虽然吹来的风依旧寒的入骨，但是阳光落在身上也暖洋洋的。

经过近一个月的修养，花想容的身子彻底康复，她抱着个暖炉站在门外，冬窍则抱着件棉袄静静地站在其身后候着。

花想容晒了会儿太阳，待身子暖和了些，才缓缓转过头，见只有冬窍一人候着，微微挑眉，黑眸转了几圈，依旧没看到心中所想的身影便扬声问：“怎么近几日很少见到知夏？她是生病了吗？”

冬窍笑着摇头，“知夏最近啊……忙着约会呢。”

“约会？”花想容闻言眸中溢出惊讶与欣喜，翘着嘴角问：“她和谁约会啊？感觉这几日我错过了很多呢。”

“是不是约会还不知呢，只是知夏近日与云开走的极近。”顿了顿，冬窍又加了句，“两人从以前就有来往，只是今日更频繁了些。”

“云开么……云开啊。”花想容呢喃一声，眼中的情绪淡了些。

冬窍看出花想容的异常，稍稍一想，便了然花想容心中的想法，刚想出声安慰几句，就听花想容清甜的声缓缓响起。

“也罢，若知夏真有那个心思，就随她去吧。只是……你往后时刻提点着知夏，让她放警惕点……知夏这人虽然聪明，却始终不如你通透，我怕那位还未放下云开，因此对她出手，也不知知夏躲不躲得过去。”

冬窍缓缓颔首，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