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想要反制浅野一郎,要抢人,陆希言何尝不是呢?
如果不是答应了谭四,他现在还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了,浅野一郎的阴谋就是挑起铁血锄奸团跟军统内斗。
之前放出的风,那都是可信可不信的,毕竟,这年头报纸上的消息有几个是真的?
而钱佩林这个证人却是真的。
这才是浅野手中的杀手锏,钱佩林是军统的人,却栽赃陷害出卖了“铁血锄奸团”的瘦猴老六。
一旦公布出去,这就是铁证如山。
前天夜里军统吕班路据点,巧手五金工具行的凶杀案,案发现场留下的斧子,逃走的店主,应该是军统的人,说不准还是故意放跑的。
军统的钱佩林出卖了“铁血锄奸团”的瘦猴老六,铁血锄奸团随后发动报复,袭击了军统在法租界的据点。
这火就彻底的点起来了。
这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这个局成了!
“小五,前面停一下车,我买包烟。”陆希言突然吩咐一声。
“好的,陆顾问。”巡捕房内,有人喜欢叫他陆顾问,比如齐桓这些便衣探员,有喜欢叫他陆博士的鉴证科的袁锐都这么叫。
“卖香烟的,来一包哈德门的。”陆希言招手叫了一声。
“好咧,先生,承惠您五毛。”
陆希言掏出一张一块的法币递了过去,卖烟的小贩找了他五毛,他收了回去,放进口袋里。
“陆顾问也抽哈德门吗?”
“是呀,感觉味道还不错,小五,你也来一根?”陆希言把烟盒递了上去,让麻小五自取道。
“谢谢,陆顾问,我不会抽烟。”麻小五伸手婉拒道。
“不抽烟好,抽烟其实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的。”陆希言点了点头,“小五呀,你把我送到震旦大学门口就可以了。”
“探长吩咐我一定要把您送到医院的?”
“我说你怎么死脑经,我顺路去震旦大学办点儿事儿,然后再回医院?”陆希言说道。
“那您去办事儿,我在外面等您?”
“不用了,你回去我从震旦大学里面穿过去,回医院还近点儿。”陆希言知道麻小五是好心,但是他真不需要。
刚才买烟其实就是约谭四见面,那个买烟的小贩其实是“铁血锄奸团”中人,因为他在他背着的买烟的箱子里发现了“铁血锄奸团”的记号。
谭四从接到约见的信息,再到赶到震旦大学,至少也要半个小时,正好,陆希言去看一看在旁听学习的孟繁星。
正好刚上一节课开始,陆希言就悄悄的跟着学生们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其实,震旦大学的管理是外紧内松,只要你能进入大门,那只要不打扰学校的正常教学工作,其他方面都比较自由。
像陆希言这样随意进入课堂听课的事情,没人管你的,到了大学,学习充分自主,你不学,到时候考试不合格,留级或者毕不了业,那是你的事情,学校是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所以,除非特殊情况,什么旷课,迟到,早退的事情那是很少见的,大家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陆希言虽然来震旦大学,但大多数是去图书馆查找资料,教学楼这边几乎没怎么来过,也没认识几个老师,何况学生了。
“你怎么来了?”陆希言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准备认真听课的孟繁星,尤其是,陆希言毫不避讳坐在她的身边。
“有点事儿,刚好路过,过来看看。”陆希言嘿嘿一笑。
“你在医院工作这么清闲吗?”
“老唐找我,医院不敢不准我的假,我这也是身不由己。”陆希言解释道。
“那你还不快回去上班?”孟繁星道。
“我是来监督你学习的,顺路来图书馆查点儿资料。”
“我才不需要你监督呢,这堂课是何教授的,何教授出了名的严厉,上课的时候严禁喧哗,一旦被发现,就会被认定为不认真,轻则罚站,重则逐出课堂,三次犯规的话,他的课就不用上了!”孟繁星小声解释道。
“这么严厉?”陆希言微微咂舌道。
“我还是个旁听生,好不容易才给了听课的机会,你可别害我犯规。”孟繁星告诫道。
“放心,我宁可自己犯规,也不会让你犯规的。”陆希言保证道。
何教授来了,一个花甲年岁的小老头儿,一件灰色袍子,浆洗的都快发白了,头发几乎半白了,梳的一丝不苟,一张脸面无表情,看上起好像几十年都没有笑过了,一看面相,就知道性格刻板,不近人情。
这老教授讲的是西洋医学史,算是医学院基础科目之一,目的是让学生们了解西医的发展历程。
老先生学识挺丰富的,讲也讲的不错,有些生僻的西医典故也能随口说出来,理论考据十分详尽,老先生据说也是留过洋的,而且在国外生活了十几年,只不过,话里行间对西医还是有些刻板偏见,对中医却是诸多褒奖和维护。
要知道,现在的医学界的主流是西医,而且国内对西医的推崇已经达到一种盲目的地步。
难得一个人如此卖力的为中医站台,还是给学西医的学生上课,难得。
陆希言听得津津有味,老先生讲的东西虽然枯燥,可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不完全是腐朽落后之言。
时间不知不觉,窗前一道人影闪过。
陆希言当然认出来了,是谭四,他在图书馆没找到人,自然想到他会不会在教学楼这边。
“梅梅,我出去一下。”陆希言趁何教授转身过去板书的时候,迅速的站起来,从后门就溜走了。
“那位女同学,刚才坐在你边上的男同学呢?”老先生回头居然一眼就发现了陆希言不见了。
“他说他内急,上厕所了。”孟繁星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
“内急,哦,可以理解,你坐下吧,等他回来,让他去我的办公室一趟。”老先生点了点头。
卫生间内。
“钱佩林的关押的地方找到了吗?”陆希言问道。
“找到了,在福煦路汾阳坊77号,房屋的主人叫王锦荣,做地毯生意的。”谭四回答道。
“明天上午,浅野一郎要在万国饭店召开记者招待会,我估摸着,他就是要利用这钱佩林在招待会上做文章,所以,咱们必须果断出手了。”陆希言道。
“您的意思是,咱们把人给弄走?”谭四问道。
“有把握吗?”
“根据我们观察,他们防守的十分严密,不但在房子内外布置了岗哨,就连外面的附近的街道也有流动哨,想要无声无息的把人弄走,很难。”谭四道。
“难也要想办法,不过,不能让钱佩林再被日本人利用,这是破解浅野一郎阴谋的关键,也是我们跟军统能否达成共识的关键,毕竟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可是军统干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并不少,我们可不能轻易相信他们。”谭四有些担忧。
“当然不能相信,只要我们抓住了钱佩林,就有了谈判的条件,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军统出卖我们在先!”陆希言道。
“好,马上回去布置。”谭四点了点头。
“等一下,或许不需要我们冒这个险。”陆希言道,“浅野一郎在亚尔培路的案子上总是喧宾夺主,已经惹恼了那政治处的唐锦,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估计又要让法捕房当出头鸟,日本人想要坐山观虎斗,捡现成的,所以,今晚唐锦很有可能也会所行动。”
“您的意思是,唐锦也会对钱佩林下手?”
“不排斥这个可能,总之,今晚我们做好准备,如果唐锦不动手,我们就自己动手,如果唐锦动手的话,那我们就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希言道。
“那我们岂不是要跟法捕房直接冲突?”
“他是逼不得已才会动钱佩林,其实人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用处,所以,如果我们把人劫了,他反而会落的一身轻松。”陆希言道。
“有道理。”谭四点了点头。
“对了,咱们每个月给他那么多钱,难道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吗?”陆希言反问道。
“这一类特殊关系都是由军师自己掌握,外人就算知道,也不知道如何联系。”谭四道。
“有什么办法,把这个关系续上吗?”
“那就只有冒险一试了。”谭四道。
“怎么冒险?”
“我亲自约见他一面,重新约定联系方式。”谭四道。
“直接约见,会不会太冒险了?”陆希言问道。
“我们根本不知道军师跟唐锦的关系,还有他们之间是如何联系的,军师不在,只能通过这个办法了。”谭四道。
“你主动约见,等于说告诉唐锦军师的准确死讯,如果唐锦把消息泄露了,怎么办?”陆希言问道。
“那您说怎么办?”
“不要联系唐锦,这一次我们自己做就是了,他若是聪明,应该会明白的。”陆希言道。
“好!”谭四点了点头。
“下午我会一直待在医院,如果没有别的事儿,这次行动我要全程参加!”陆希言道,“下班后,我自己去天涯书寓。”
“明白。”
与谭四分开后,陆希言直接去了图书馆,总有一种感觉,有人在监视自己,是什么人,他说不清楚。
上午课程结束后,跟孟繁星一起吃了个饭,告诉她今晚不回去了,要值班,明天还要参加舒昀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