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你说,做你们这一行的,最需要具备的素质是什么?”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的陆希言问道。
“你这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孟繁星正在削苹果,讶然的一抬头。
“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冷静和敏锐的判断力。”孟繁星想了一下道。
“有道理,在敌占区工作,如果不够冷静的话,只怕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都是致命的。”陆希言点了点头,“至于判断力,那可需要后天经验的积累才行,梅梅,我说的对不对?”
“对,我的老师也曾经这样对我说过。”孟繁星道。
“你的老师叫什么,我能见一见他吗?”陆希言好奇的问道。
“他姓伍,我们都叫他伍先生,至于你能不能见到他,这我就不敢保证了。”孟繁星呵呵一笑。
“伍先生,这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能让我家梅梅你如从的崇拜和尊敬。”陆希言道。
“吃苹果。”孟繁星将削好苹果递给陆希言道。
这个话题不宜深聊。
“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这贝当路巡捕房巡长蒙特有个做生意的路子,打算拉着入伙儿。”陆希言啃了一口苹果道。
“什么生意?”
“药品,走私!”陆希言中间顿了一下道。
“走私?”孟繁星感到一丝惊讶,这药品走私进口可不是一般的生意,没有很硬的关系和背景是做不起来的。
她把安平诊所改成药店经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因为日军的经济封锁,边区获得药品的途径很少,药品奇缺,而且非常昂贵,尤其是各类抗菌消炎药。
如果能够有一条稳定的药品供应渠道,那怕是数量不多,对于缺医少药的边区后方也是极大的支持。
她原来在天津做的也是这方面的工作,组织上把她调回上海,也是考虑到她是上海本地人,有本地关系,便于开展工作。
如果不是窃取情报的任务太紧急,关乎徐州会战大局,组织也不会要求她去完成那么危险的任务。
如果不是碰到陆希言,差一点儿就暴露了。
虽然组织上给她的任务当中并没有这一条,但是如果能够建立一条隐蔽的药品走私渠道,那也可以让受伤的战士少死很多人。
这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蒙特那边联系货源,并且打通关节,将药品走私进来,我负责帮他寻找合适的买家,赚到的钱平分。”陆希言道。
“他为什么找你合伙?”孟繁星有些奇怪。
“也许觉得我比较可靠,而且我又是中国人,他也需要一个掩护,身为法租界公职人员,一旦被人发现走私违法活动,那是会丢掉一切名誉和身份地位的。”陆希言分析道。
“安子哥,走私药品,这可是走钢丝的生意,一旦被发现,怕是会有牢狱之灾的。”孟繁星道。
“我也在考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生意咱们要是做了,就得有万全的准备。”陆希言道,“所以,我得跟你商议一下,听一听你的意见。”
“安子哥,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在去年腊月初六发表近卫声明,声称不会以国民政府为对手,将另外建立与日提携的维新政府,其企图武力占领中国的野心昭然若揭,以日本的军事实力以及在正面战场的攻势看,接下来的战争恐怕会全面爆发,日本海军素来有有亚洲第一之称,一旦他们封锁了我们的海岸线,药品,武器弹药还有汽油等各种战略物资想要进来就非常困难了,而这些物资的价格将会飞涨是可以预见的。”孟繁星道。
“你的意思是,这门生意有利可图?”
“安子哥,如果真的能有这样一个药品走私进口渠道,这些药品你打算卖给谁?”孟繁星问道。
陆希言何等聪明,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孟繁星心中所想呢。
蒙特跟他说这个药品走私,他还真没想过要发这种国难财,发国难财的,都没有好下场。
但如果真的能走私大量的药品进入国内,这对国内来说,并不是坏事儿,反正海关现在也不在国民政府手里,这关税收上来,也用不到老百姓头上,只要是花钱买回来的药品,又用在咱们自己老百姓身上,这就值得干。
但是蒙特无疑是奔着发财去的。
药品走私进来,他肯定是奔着高价卖出去的,蒙特掌握货物来源,不愁找不到买家,而他即便是有买家,出不起高价,那也是白搭。
这个生意,陆希言虽然是合伙人,但处于不利的地位,蒙特随时可以跟他拆伙,甚至他就是在利用他建立销售渠道,他不得不考虑这里面存在的巨大风险。
“梅梅,如果有需要,我会优先考虑的。”陆希言道。
“我明白了。”孟繁星点了点头。
“这事儿得找一个可靠的人盯着,我直接出面肯定不行。”陆希言道,“我回上海也没多久,认识的人不多,想要找一个可信的人不太容易。”
“嗯,有道理。”
上新闻了,法商总会会长,赉安洋行总经理索尔先生决定成立索尔医学基金,陆希言担任索尔医学基金的独立董事,而广慈医院外科主任,著名内科专家,震旦大学教授盛熙元出任索尔医学基金的首席科学家。
这则新闻一出,立刻在上海医学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陆希言这位年轻的留法医生一下子成了医学界争相议论的人物,羡慕有之,嫉妒有之,还有诋毁有之。
不过,这对陆希言本人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表现的很平静,班照上,病照看,该他的做的事情,都一丝不苟的去完成。
对陆希言来说,这又是平静的一天。
可在徐州的台儿庄战场,这可是要被历史永远记住这一天,中队在台儿庄包围了号称“钢军”的第十师团濑谷支队一万多人。
从3月31完成包围,到4月3日发起总攻击命令,再到4月7日凌晨发起全线反击,日军濑谷支队在苦等无援的情况下,不得不全线撤退,丢盔弃甲,遗尸遍野。
日本人可以阻止任何人进入上海,但是他阻止不了空中的电波,租界有电台,还有收音机。
乌云是遮蔽不住太阳的。
当从广播里听到武汉当局通向全世界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希言也是陷入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这是一次空前的胜利,正面战场上,硬怼日军最精锐的师团,战而胜之!
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了。
对于全中国的百姓来说,这一场胜利意义是重大的,让所有中国人都看到了希望,日军并非不战胜,提振了抗战胜利的信心,而那些悲观的“亡国论”者,更是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上海这座孤岛,日本人还的手一时间还伸不到租界,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来,百姓用各种方式自发的庆祝。
法不责众,日本人也只能干瞪眼没办法,他们只能要求英法租界当局弹压,英、法租界当局直接回应,只要不违反租界法规,租界当局无权干涉。
孟祥生也把陆希言和孟繁星晚上叫了家里去了,老头儿很激动,晚上喝了不少,还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例。
“爸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服侍孟祥生回屋躺下,孟繁星道。
“一口气憋在咱们国人心里太久了,这一回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陆希言点了点头。
“安子哥,咱们不能当亡国奴!”
“是,决不能当亡国奴。”陆希言激动道。
“安子哥,姐,你们还不回家,一会儿宵禁了。”孟浩从外面提醒了一声。
“对,梅梅,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宵禁就麻烦了。”陆希言一看手表,都点半了,再过半小时就宵禁了,这是法捕房临时加的宵禁措施,没办法,现在中队取得大胜,法租界当局也怕引火烧身,所以晚上把宵禁时间提前一个小时。
“陆大夫,老四让我通知您,明天晚上杏花楼,点。”
“知道了,回去跟四哥说,我一定准时赴约。”陆希言对来医院给他报信儿的黄三说道。
“还有,丰田纱厂那边也有动静了,估计就和一两天,老鼠就要出窝了。”黄三压低了声音道。
“继续监视,保持联系,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把吓着老鼠。”陆希言吩咐道。
“放心吧,老六亲自盯着呢。”黄三道。
叮铃铃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陆希言拿起来一听,是唐锦打来的。
“老陆,明天晚上,杏花楼,金九摆酒,请我吃饭,你有空没有,一起来?”唐锦说道。
杏花楼,明晚,陆希言愣了一下,这不是约了跟谭四一起见军统上海区负责人嘛,居然撞到一起了。
“唐兄,明晚不行,我跟梅梅约好了,明天晚上请她吃饭看电影。”陆希言马上找了一个借口。
“女人什么时候都可以陪的,咱们的事儿可是大事儿,跟弟妹说一下,我来赔罪,好不好?”唐锦道。
“这不好吧,我电影票都买了”
“买了可以退嘛,退不掉哥哥我补偿你,请你们连看十场电影如何?”唐锦笑着道。
“唐兄,要不然这样,我就到个场,大不了看下半场就是了。”陆希言道,这事儿怎么就撞到一起了呢。
临时改变计划,那显然不可能,军统那边也不见得会同意。
“也行,你反正一定要过来就是了。”唐锦道,“明晚我让小五开车去接你和弟妹。”
“别,这不合适,我还是自己过去。”陆希言忙道,这要是让麻小五来接自己,自己哪有机会伪装成“军师”去见军统上海区的负责人。
“陆大夫,要不要把见面的时间提前?”黄三听了全部过程,询问一声。
“不用,这样对方会起疑的,可以把金九明晚在杏花楼宴请唐锦的消息透露给军统方面,看他们如何反应就是了,如果他们同意继续在这个时间见面,那就一切照旧。”陆希言道。
“那您这边怎么分身?”
“放心吧,我有办法。”陆希言道,“你明天去帮我买两张电影票,距离杏花楼最近的电影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