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密不透风,虽有烛光,却依旧阴暗。
沈芸墨被人推搡着入了地牢,她虽已对左府地牢心中有底,但亲身经历时却觉得自己掉进了个无底洞,老鼠在地上吱吱地乱窜,尸臭之气扑面,胃里酸水翻腾。女子心灰意冷之际,却竟也生不出半点恨意。
因为男女有别,花太岁虽尚幼,却还是被关进了旁边的牢房。
看到地牢的景象,小娃儿扯着嗓子朝着沈芸墨大哭:“狗女人,你这是看本太岁不顺眼,设局坑挖坑给本太岁跳。”
“我逼你哭了么?臭屁小孩,给老娘闭嘴!”
沈芸墨破口回应着,自个儿这心难受极了,话说,好端端的自己穿什么书,不过是穿成一个炮灰,竟能在不知觉中喜欢上反派,这是一个炮灰该走得剧情么!
待花太岁那边没了声响,只听得隐隐约约传着小娃儿的抽泣声后。沈芸墨伸脚踢了踢那牢中的稻草,赶走老鼠后,径直坐下,眼下她除了等死,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现在,她也还觉得站着北伊身边的男子不是她的阿御,虽说是相同冰冷的眼神与容貌,但总归是与她的阿御不同的。
兴许左苏御有孪生兄弟,亦或许阿御他戴了左苏御的人皮面具,平日里是左苏御的替身……
想着想着,沈芸墨眼角微微酸涩,待狱卒远去,她才小声地扯着心口哭泣了起来,上天似乎同她开了个玩笑,如若当时自己有自知之明,便不会像是一个小丑一般想到左府一探究竟。
此刻,男子怕是已经扶着美娇娘入洞房去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如若不是沈芸墨亲眼见着他握着那个北漠公主的手,柔情地唤她“伊伊”,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反派面对女子是这般神情的。
他该杀了自己的,在将军府初见之时,他便就不该留她性命……
地牢之中分不清白昼与夜,有的只是些细微的惨叫声,沈芸墨与花太岁的运气尚佳,并未靠近刑房,犯人们因被用刑而发出的惨叫声极少传到了沈芸墨的耳里。
许久,小娃儿大概是哭累了,便道:“娘亲,你别哭了,岁儿要睡了。”
这……小屁孩竟也能睡得着,沈芸墨呼了一口气,强忍直往下掉的泪水道:“岁儿乖,不哭了。”
哭多了眼睛疼,她才不要哭,可是心真得好疼……似乎似乎很久没有这般难过了。
沈芸墨起身,将牢内随意收拾了一番,便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里头了歇息了,阴风阵阵,甚冷。
……
此刻,月上已渐渐上了柳梢头,左苏御一身喜服,在廊坊的烛火下,显得极为耀眼,他的面上浮着一层红晕,似喝醉般踉跄着步子往前走。
玄肃在身后喊道:“大人,您走错方向了,这不是新房,这……”
是那晦气的地牢方向。
“你不必跟着本辅,同公主说小皇帝唤本辅处理些事。”
“是,大人。”
于是乎,对大晏国尽心尽力的首辅大人在新婚之夜抛下了新妇,帮小皇帝处理事情去了。
当男子的大长腿迈进地牢时,沈芸墨正倚着稻草抱着自己蜷缩在一处干净的地儿睡去了。
男子瞧着那抹倩影,轻喃细语:“倒是一只胆大的小色猪。”他的眸子里有连他自个儿也说不清的宠溺。
隔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有些煞风景,左苏御微微蹙眉,愣是让狱卒将花太岁给抱了出去,这花太岁若是出了什么事,花锦定要同他急。
听到周身动静声,沈芸墨忽而被惊醒,她警惕睁眼抬眸,待瞧清了身侧的人儿,空洞的眼眸子中随即出现了点点星光,但那零星的光又瞬间被男子身上的喜服给浇灭得一干二净。
“阿御……”
女子的嗓子微哑,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她的憔悴的脸,不过是在地牢几个时辰,她似乎像是熬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阿御小夫君成婚了,公主生得极美,是一对璧人。”
大概吹了阴风是受了凉,沈芸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她的面色微红,脑子烧得慌,本自卧榻养病后,她的身子便不好,今儿被阴冷的风吹了几个时辰,自然是逃不过风寒的。
这在醋坛子里泡过的话语,倘若放在她无病时,定是说不出的。
左苏御的凤眼冷冷地打量着地上的女子,闻她提起北伊,突然思考起一个问题,沈太傅之女蒲柳之姿怎地能让他放下新房里的美娇儿,来这阴臭的地牢。
定是藏宝图!
“你今日来本辅的府邸做甚?是赵渊指使得么?”
沈芸墨并未听清男子说了什么,她只迷迷糊糊中觉得脑袋有些重,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了。
起先,左苏御以为是小色猪阴谋诡计装的,想起自己损失在赵渊手中的几个暗桩,他现在都恨得牙痒痒的,只一动不动地冷眼待她醒来。
待老鼠爬上她的衣襟之时,男子方动了,他几步上前,老鼠儿受了惊吓散去,左苏御眉头紧皱,伸手覆上女子的额,却觉甚是烫人。
牢房阴冷,这是病了。
男子随即伸手将沈芸墨揽入了怀中抱起,她的身子轻飘飘的,恍若地牢的冷再大点的话,便会被吹走一般。
甬道很长,微弱的烛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却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狱卒们虽心底掀起波涛骇浪了,但都识相地低了头,地牢内有机关,是通向书房的。
“不要……杀我……”
怀中的声音细弱,但还是被左苏御听见了,女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即便全身无力,她还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左苏御忽而有一阵莫名的心慌,大抵是恍惚看见了自己当年垂死时的影子。
“父亲……救救孩儿,求……不要让他们杀我。”他奢求了,那人给他的回应是:“你本不该活着。”
男子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狠戾,抱着女子的步伐快了许多,小色猪骨子弱,当年的恶狼能逃过一劫,但她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