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阵凉意,莲墨只觉自己待在此处陪男子的时间太长,这似凡人般的躯壳有些经受不住,便起身准备离开。
她忽而回眸对上了那深渊般的眸子,有些愣怔。
这是……肉身坏了?!自己无意识睁了眼……??
“阿御……”
女子将手中的瓜果尽数丢了,上前失声痛哭了起来,哽咽着道:“怎么……睁开眼了?都怪我……没有看护好你的肉身。”
玄御起身坐起,有些哭笑不得:“墨儿,是我回来了呀。”
莲墨迷忙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中随意滑落,只呆呆地唤了一声:“左苏御?”
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是我……玄御。”
她的阿御么?回来了。
玄御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面上的泪尽数拭去,声音沙哑道:“乖,不哭。”
原来久别重逢是这般,在欣喜之中更多包含的是无尽的思念。
她无言,只是静静地哭着,任由他抱着,直至躯壳受不了寒意,打了个喷嚏,玄御这次将她抱回了屋子。
左苏御的记忆犹在,他将她径直抱回了暖阁的主屋,本想唤玄肃,却又担心他还魂之事吓住他,只能亲自点了暖炉。
“你真的是玄御么?”
“墨儿,不信么?”
“那阿御,你是……如何回来的?”
“因守境者。”
莲墨未再追问下去,关于守境者之事,她在千年前略有耳闻,既然他已归来,那么她便可安心奔赴北漠,去寻阿北,救他于水火。
“阿御,你同我去北漠可好?”
男子轻笑道:“夫人在何处,为夫便在何处,为夫自然得跟着你,免得千年前的重蹈覆辙。”
千年前,因她的烂桃花太多,生出了不少事端。
本以为是莲墨上神滥情,没想到昆仑之巅的神君们个个像是贴了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赶不走,纵使她不说,他自然也会陪她前去,要防着那些白面神君暗地里勾搭他的小色猪。
除此之外,自然还是因为老树告诉他,那黑猫身在北漠,如今套着北漠二皇子北澈的壳子。
三月之后的月圆之夜,话境大门会开启,那是穷凶极恶之兽改过自新出去的唯一机会,出口便在北漠之滨,他们身无术法修为,能否结束此场劫难成功出去,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阿冉打着伞,行色匆匆回了左府,直奔暖阁寻人,生怕自家小姐有什么看不开之事,寻了短见。
四日前,她亲眼见小姐与左首辅一块躺在了棺木中,那模样同殉情一般,小姐是沈家的最后的血脉,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护住她。
分明是小姐自个儿说天下好男人众多不可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挂死的,怎么竟对左首辅动了这般痴缠要命的感情?
婢子推收了伞,刚推开了主屋的门,竟见自家小姐笑靥如花地坐在左苏御的怀中,她惊愕指着男子道:“左……左……左首辅。”
今日是左苏御的头七,这分明是他的魂魄归来,想要带小姐一同下地狱。
“你……我警……告你,快放开……我们家小姐,我阿冉才不会怕你区区恶鬼的。”
婢子双腿颤抖,却还是拿着伞,想要救她的小姐于水火之中,“小姐,你快离开这恶鬼,左苏御的棺木已出城下葬,他定是想要带走你的恶鬼。”
玄御勾唇,抬手刮了刮女子的翘鼻:“墨儿,这婢子说为夫是恶鬼,倘若为夫真得是恶鬼,你愿意被为夫带走么?”
“自然……不愿。”
不顾玄御阴沉的脸色,莲墨轻推开他的身子,起身走向婢子,“阿冉,他并非恶鬼,你不必担心,”
“小姐你已被左首辅迷了心智,今日乃是他的头七,现棺木正在皇陵脚下下葬……”
“阿冉,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姐?”
“小姐……自然是小姐。”
“那你可愿信本小姐的话?”
“奴婢自然是信的。”
女子看着婢子,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他并非是左首辅,也并非是恶鬼,你看他有影子的,是你的姑爷玄御玄公子。”
“这……可是……”阿冉有些慌张,却似乎亦不能反驳小姐的话半分。
“没有什么可是,阿冉你可知我平素里最恨背叛,当日你同赵将军互通之事,我尚且不追究,但是他一定是你的姑爷。”
婢子听赵将军三字,随即跪了下去:“奴婢知错。”
“我知阿冉是为我好,沈家之事,我已查清沈家之事,并非是他的错。”
“是,小姐,见过姑爷。”
不过是话境中的一场劫难,有的人已醒,有的人却仍在境中。
她不过是个婢子,自然会听主子的话,眼下“左苏御”已死,小姐一人孤苦伶仃,这般有姑爷相伴左右,总是比她想不开要寻短见为好,出现这样一个男子相伴其左右亦是不错的。
万事在活着面前,便不足为提了。
莲墨勾唇,这婢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同千年前一般可爱。
“还有……小姐,眼下皇上下令想您嫁入北漠,您和这左……玄姑爷要不趁今日私奔去。”
“……”
莲墨回眸同玄御相视一眼,这个问题确实需要解决,如若要前去北漠,因北漠随行对列名单是经严加审核过的,突然多出一个人,定是引起疑虑。
“阿御……你要不化做我的随行婢子?”
玄御半眯着凤眼,思忖片刻道:“不必,我会进宫一趟。”
阿冉闻声一哆嗦,此人的神情、语气与左首辅一模一样,她阿冉不瞎,她敢确定这便是大晏国的内阁第一首辅左苏御。
虽不知小姐是怎么让他起死回生的,但左苏御在世人眼里是一个死人的事实不会改变。
原计划的俞州之行,他本就有很多事要交待给小皇帝,只是被醉花楼的罪行牵绊住。
花锦并未死,鹿河大街上,他碰到了他,还有花太岁。
只远远遥望一眼,他便知他过得很好,依花锦的性子,确实不该卷入朝堂纷争,如此“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