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最后气得一把捏碎手中的竹牌,怒气冲冲的回到角落里睡大觉去了。
睡之前,他还不忘闷声闷气的扔下一句狠话:“这牌做工太差,影响手气,下次我让人弄一副好牌,咱们再玩,若是输了我自废双手!”
蒙德和蒙犽也玩累了,同样回到各自的席位,沉沉入睡。
扶苏瞥了眼王贲壮硕的背影,暗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同情。
“纵是你在战场上横刀立马,杀敌如杀鸡崽,但到了牌场上,就算千手观音也不够剁啊!”
说着轻声走到监牢门口的火把前,右手朝袖筒内一翻,两指间神奇地出现了,两张不知藏了多久的牌。
一张三,一张四。
扬手一甩,直接扔进了火把上。
随着噼啪作响,化作灰飞,被风吹散......
而这一幕,恰巧被对面牢房内,一双深邃的眼眸瞧得仔仔细细,同时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恢复平和。
..........
时至舂日前后(17点到19点),秦王嬴政却仍在蕲年宫处理政事。
按往常来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秦王在后宫雨露均沾的时候,但今日,这位秦王似乎没那个心情。
“大王。”
赵高悄悄地走了进来,见嬴政正在案几后看书,于是小声的提醒了一下。
此时的赵高已经升任中车府令,仍然对嬴政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骄纵之意。
“有消息了?”
嬴政依旧在看书,冷哼一声,淡淡开口道:“说吧,那几个小子在牢里可安分了?即使万不得已,也不该放火烧了寡人的上林苑。”
赵高讪笑了两声,然后恭敬的压低声音道:“方才,牢里的暗卫传来消息,说蒙恬之子蒙犽曾提议越狱,后来被公子和蒙毅之子蒙德所阻......据小奴所知,蒙犽似乎对机关术很有研究。”
“越狱?”嬴政一听来了兴趣:“这咸阳大牢可是机关重重,且有重兵把手,他如何越狱?”
“据说是从大牢设计粗稿中研究出了机关的破绽。”
“哈哈,凭一副粗稿就能做到如此地步,此子天赋当真了得!”嬴政哈哈大笑道。
“重点不在这里啊......”赵高心中苦笑,试探着问道:“大王,是不是要放公子他们出来?”
嬴政饶有趣味的盯着赵高望了一眼,淡淡道:“我儿扶苏率百余残卫,就能抵住数千头野狼围攻,咸阳大牢怎能困住他们呢?你就不需要画蛇添足了.......派人盯着就行。”
“啊?这.....这如何使得,越狱可是重罪!”
“就按寡人说的办!”嬴政的语气不容置疑。
“唯。”
赵高躬身施了一礼,准备退出蕲年宫,去做安排。
可还没走几步,他心中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扶苏他们在牢里打牌之事一并交代了。
正当他准备回身禀告嬴政的时候,却骇然听到嬴政口中传出一句漫不经心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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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赵高脸色大变,哪还敢回身禀告,连忙装作啥都没听见,小心翼翼退出了宫门。
...........
廷尉府,后堂。
经过连续七天的奔波忙碌后,四位主管秦国司法的主要负责人齐聚一堂。
廷尉府廷尉李斯,坐在主位,表情严肃的望着案下的三人:“诸位可商议出结果了?”
一位穿黑色长袍,面白无须的中年,轻叹道:“如果是黔首犯了事,按刑律法办即可,如果是官员犯了事,同样按律行事,如果是王族犯了事,理应交由宗正府处理。”
此人是国正监的负责人。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右上位的一个干瘦老头冷冷道:“《商君·刑·赏刑》里就明言,刑无等级,自卿相,将军以至大夫,庶人,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者,罪死不赦。”
说到了这里,他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在坐的众人,继续道:“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心中一凛。
这老头身份乃是御史台的负责人,他的资历比较老,从昭襄王开始,就在御史台任职。
在商鞅变法之前,国正监和御史台原本是军中监察记功的官员,后来商鞅觉得他们的活儿太松,于是就将他们司职扩展,变成了国家的监察官署。
但作为国家官署,这两府的职能却是监察官员,举发不良,对官员的违法犯罪依法弹劾。
也就是说,这两府官员对大臣们的违法犯罪有着更为具体的掌握,对官员的处置也有着督察权。
“的确如此,公子四人虽有功于大秦,但不能因为有功就破坏法令!”
李斯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闪而逝的不屑。
这才脸色沉重的望向张御史道:“纵火烧林,本是死罪,上林苑乃秦王园林,纵火烧毁,罪加一等,按律应罪死不赦,刑及三族。”
“李廷尉此言何意?”张御史皱了皱眉,纵火案涉及王族,按李斯的意思,怕是连秦王都要受到处罚。
可是.....
他们......敢吗?
真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随便说说你也信......
李斯苦笑道:“张御史既然都提出刑无等级,那此案涉及公子扶苏,自然依法办理才是。”
“非也!”那名国正监负责人摇头道:“公子扶苏乃王族,此事应由宗正府处理,我等无权过问。”
李斯没有理会他的话,转头望向坐在末席的司寇府负责人。
“陈司寇可有话说?”
司寇府的职责是捕盗,维护国内治安的官署,对庶民犯罪的决刑有着很大权力。
李斯之所以问他,是因为扶苏他们无官无职,与庶民无异。
他的意见才尤为重要。
陈司寇闷声闷气的道:“吾从先王开始就一直负责刑律,如今在咸阳大牢里,从未错判过一例冤假错案,也从未放过一个不法之徒。”
“那以陈司寇的意思,此案应该如何判啊?”李斯不动声色道。
“这.....”陈司寇被问得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司寇府与廷尉府本就相互制约。
因此他俩不对付,也很正常。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气氛变得凝重。
过了半响,李斯摇头苦笑:“这个案子如果处理不好,我这刚上任的廷尉之职,恐怕也保不住了,朝野上下都在看着我们。”
那名国正监负责人斜了他一眼,冷哼:“我等都在为案件头疼,你却只关心你的官职,这样是否有不妥?”
李斯淡淡瞥了眼国正监负责人,旋即说道:“既然诸位不知该如何判罚,不妨待我王闲时再作会商?”
“李廷尉所言极是!”众人闻言眼睛一亮,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