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大明星张皓源吗？找小陈不知道有何贵干啊，该不会是来监工自己的画在哪号厅摆吧。”

张皓源一拳捶到坐在沙发的陈文身上，手上多了两瓶可乐，放到了陈文前面的茶几上，顺手把衣服搭到了椅背上。陈文捂着胸口，假装吃疼，顺势挨到了沙发背上。

“等下早点放新人下班，人家刚来，就又出差又做苦工的。”

“新人？你是说江渝？首先，让人家出差的人是你，我可不是无良老板，其次，我也是苦工，你这，老是这么关心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要跟哥哥说说。”陈文将手搭在张皓源肩上，眼神暧昧地看着他。

“没，提醒你当良心企业家。”

“哟，是吗？”陈文打开可乐，气泡涌上来，他急忙用嘴把气泡喝了下去，接着蹙眉作思考状，看着张皓源，紧接着说：“那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爸的学生。”

“我爸的学生？”

“是的，你爸的学生，他还给了推荐信。”

“噢？”

“据说她还是个小天才呢，好像是古代文献修复的大神。”

“小天才，大神，在这给你打杂贴墙纸，你配吗？”

陈文听完，把搭在张皓源肩上的手顺势一伸，用手臂卡住他的脖子，道：“你才不配呢，本来张教授想让小天才直博留校，但是这位小天才拒绝了，表示不想搞科研，想受社会的毒打，而我，是社会派来满足她的。”

“少来了，等下我想请她吃饭，你早点让她下班。”

“那我这赶着.......”看了看张皓源的眼神，陈文只好妥协，“算了算了，我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哪像某些人，一天天的，就会打人家漂亮小姑娘的主意。”

“少废话，再说我现在就撤了我的画，让你展示你高超的装修艺术。”

“行行行，怕了你了。”

他们接着又聊了一些关于画展的事，不知不觉已是两小时过去，张皓源简单几句结束后，跟陈文道了个别，起身，走出了陈文的临时办公室。

没几步，他回到了江渝贴墙纸的展厅，她还骑在梯子上，用刮板一下一下地刮着墙纸，颇有手机店贴膜大叔的气势。她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刚调好的强光正好照在她的头顶上，脸上细细的绒毛在暖黄的灯光下呈半透明，她身上很瘦，但脸上肉肉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小天才？

他还记得初三转到新学校的时候，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用彩色发圈扎着高高的马尾，不爱说话，每次放学回家都会光明正大地戴着耳机，老师也不会没收她的mp3，有着专属于好学生的特权。他缺席的这些年，她还是那么优秀，还是那么的耀眼。

“张皓源，张皓源。”江渝看着张皓源，一直在远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声叫他，他也好像没听见。

“嗯？哦。什么事儿。”

他缓过神来，走到她的旁边，抬头看着她。

“你可以帮我站在远处看一看这儿的墙纸贴得有没有瑕疵吗？”

他向后退了几步，眯了眯眼睛，比了一个OK的手势。江渝说了句“谢谢。”，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检查了一下墙纸的位置，向CC走去。

“CC姐，我墙纸贴好了，您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CC走到3号位，仔细检查了色号和情况，转过头笑着对江渝说：“好，辛苦了，刚刚Simon跟我说了，今晚场馆问题，大家提前下班，这边其实也差不多了，你可以先下班了。”

“好的，谢谢CC姐，那我先走了，拜拜，明天见！”

“好，拜拜，明天见。”

太好了，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句话，莫过于提前下班！

“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张皓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江渝面前，江渝朝他点了点头，走到储物室。

储物柜的镜子前。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背后湿了一大片，身上粘糊糊的。幸好带多了一件打底衫，可跟大明星吃饭，怎么穿都实在略显磕碜。

“不管了，就这样吧。”她擦了擦汗，换好了打底衫，再穿上厚卫衣和棉服，把头发放了下来，重新扎了一个丸子头，从双肩包里掏出口红，薄薄涂了一层，喷了喷随身带的淡香水。

就这样吧，很好，完美，镜子镜子，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对吧，没错，是的。

江渝最后整理了一下碎刘海，把镜子合上，走了出去。

“吃什么啊？”

“烤肉你喜欢吗？”

“喜欢。”

张皓源走在前面，他手长脚长的，步子迈得特别大，江渝背着书包跟在他的后面。这条路特别安静，几乎没有几个行人。太阳已经躲进了地平线，余晖洒在柏油马路上，天虽还未全黑，两边的路灯却已经亮起。

“烤肉店离这很近吗？”江渝先开口。

“嗯，就沿着这条路走，藏在一个小巷子里。”张皓源今天穿着低调的棕色大衣，可是人高腿长，在路上特别扎眼。

“你不害怕被人认出来吗？”江渝看着他的眼睛。

“没事儿，我经常来这吃烤肉，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著名演员，吃个烤肉没事的。”

“可是上次你不是还被粉丝追吗？”

“已经解决了。”

“哦。”

穿过几栋看起来有段历史的居民楼，走进一个小巷子。两旁的路灯昏黄，街上一排一排全是古着店、咖啡馆、花店、二手书店和唱片店......唱片店的门外摆着一张白色桌子，桌上铺着红黑格子的桌布，上面放着一台黑胶唱片机，正在播放爵士音乐，除了音乐声外，行人聊天都轻声细语，没有一点噪音。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闲逛，大多是情侣，穿着时尚精致。透过咖啡馆的玻璃，能看见里面的人在交谈，正在冲手冲咖啡的店长笑意盈盈，这儿的气氛瞬间让江渝放松了下来。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江渝小声嘀咕，张皓源回头对他笑了笑。

“烤肉店就在前边拐弯处，店面有点小，但是环境还挺舒服的。”

“嗯。”江渝点点头。

烤肉店映入眼帘，又是不一样的景象，如果说刚刚进来时的巷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山雅士，那这里，就是人间烟火。烤肉店相对刚刚看见的店面要大，几乎是三家咖啡馆那么大吧，但作为一家烤肉店，还是有些拥挤。

“好像要排队，要不要换一家啊？”

“没事，我定了包厢。”

定了包厢？为什么听起来这顿饭是他预料之中呢？明明就是在展馆偶遇，然后才说一起吃饭啊。

“还有别人吗？”

“没有啊，就我们俩。”

张皓源走进店里，幸好周围的人好像没有认出他，他走到老板娘身边，低声说了点什么。老板娘领着他们走进店里一家包厢，中间的木桌放着木炭炉，是那种韩剧里常常看到的木炭烧烤，白炽灯照在头顶，排气扇在转动着，外面人声鼎沸，一进来，就像与世隔绝。

他们坐下，张皓源拿起了点单纸和笔，放到江渝面前，说道：“你看看喜欢吃些什么。”

江渝把点单纸放回张皓源面前，说：“只要有生蚝和鱿鱼须就好，其他的你来点吧。”

“牛肋排要吗？”

“嗯。”

“鸡翅要吗？”

“嗯。”

“娃娃菜要吗？”

“嗯，够了够了，等下吃不完就尴尬了。”

“好。”

张皓源按了门上的按钮，不久之后服务员走了进来，上了炭，把点单纸拿走下单了。他把大衣脱下来，放到了椅背上，两只手搭在大腿上，腰板挺得很直，有种班上最乖那个学生的感觉。江渝忽然也觉得有些热，把棉服脱了下来，搭在了椅背上。

“张皓源。”

“嗯？”

“你为什么约我吃饭啊？”

“约饭要什么道理？”

“哦，好吧，合理。”

张皓源嘴角爬上笑意，江渝突然发现，如果他是走红毯的时候浅笑，梨涡是不会跑出来的，只有眼睛和嘴角都带了笑意，浅浅的梨涡才会爬上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江渝越看他的眼睛，越觉得在哪见过他，特别眼熟，但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不会认识明星才对的，毕竟她从小到大，可没有拥有这么超尘脱俗气质的朋友。

“江渝，你初中是不是在南城第十中学？”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真不认识我了，太失望了，非常失望。”

“我们在同一个初中？我总觉得你眼熟，没敢说，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江渝，我是张源，张源，认识了吗？”

“圆圆？真的假的，一点都不像，不，是没一个地方像，难道你为了当明星整容啦？”

江渝凑前定睛，差点没忍住，想掐他的脸。记忆中的张源，长得黑黑的，脸上有许多痘痘，还肉乎乎的，总是不爱说话，老是被人欺负，整天蔫蔫的。但眼前的张皓源，又白又高又瘦，气质出尘，完完全全不是同一个人。

“是我，没整容！”张皓源也凑前来，炭炉已经开始热了，热得江渝白皙的脸上透出粉色的红晕，他看着她，笑着说：“那会儿青春期的男生容易长痘，加上我那时候整天过得太压抑，身体也不好，所以就又胖又多痘痘，现在只是长开了，把你脑海里的圆圆彻底删掉好吧，简直就是黑历史。还有，你这个家伙居然认不出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认出你才可怕好吧，你这变化也太大了点，除了你眼睛下边这颗痣，你叫我怎么把你跟圆圆联系在一起啊。”

“那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就说嘛，我们明明不认识，怎么好像感觉很熟的样子。”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一点点眼力，能把我认出来，现在看出来了，并没有。”

“你这难度有点高啊，你这个样子，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小心，上菜。”张皓源示意江渝小心，往后靠了一下，等服务员把菜上齐了，他拿起肥牛，仔细地把它摊开在炉上，油滋滋的响。

“我真想让他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江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道。

“我不在意他们，我只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