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和寂寞不一样，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

江渝面对着空碗，发了会儿呆，张皓源又要跟她断联系了，思念就只能被忙碌的工作打败，忙碌的工作同时也打败了她的生活。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到前台买完单，便走出了店门。

正处盛夏，刚入夜的晚风十分舒服，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有相互依偎的恋人，有遛狗的大爷，有跳广场舞的大妈......她慢悠悠地走着，正好散散步，让她感到很舒适，之前太快的生活节奏差点让她喘不过气起来。

“小姐，送你一朵玫瑰花吧。”

突然，一个女生向她走来，把一朵包装精美的玫瑰花递到她手里，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便消失在黑夜里了。

玫瑰的样子娇艳欲滴，看来还很新鲜，颜色似血红。在这样一个惬意的晚上，收到这样一朵漂亮的花，就是生活中的小确幸吧。

她拿起手里的玫瑰认真地端详起来，忽然想起家里还没有一个漂亮的花瓶。她走进一家生活用品店，挑了一只奶蓝色的朴素花瓶，在瓶颈处，有一朵可爱的小雏菊。

她原本就是孤独的人，可以一个人做任何热闹的事情，现在，为什么开始不习惯了呢。

手机震动。

林则南发来一条消息。

你下周五晚上有空吗？乐队有一个音乐会，我们想邀请你参加。

江渝想了想，发了个“好”，既然要一个人面对这种两个人热闹过后的失落感，不如去参加一群人的狂欢，况且，这乐队是个好乐队。

她回到家，把花瓶用清水洗了洗，装上营养液，把花的包装拆掉，放进了花瓶里。可惜就这么一棵独苗，略显孤独了些，明天有空得给它带几朵小伙伴。

接下来每天下班，她都会收到一朵玫瑰，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来给她送玫瑰。大概是张皓源知道自己不能联系到她，所以拜托了陌生的女孩给她送花吧，她一想到，脸上就泛起笑容。一支支的玫瑰，日积月累，让她小小的花瓶，热闹了起来。虽然她每次都很想抓住女孩好好问问，怎么每天都在这里送玫瑰，但是每次没等她开口，女孩就匆匆跑掉了，似乎并不想跟她有任何的交流。

周五晚上下班。

CC姐穿得格外火辣，丝绒吊带背心裙，外面加了一件皮质外套，踏上骑士长靴，化了一个猫眼闪片妆，火辣的红唇微丰，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的妩媚。而江渝只穿了件joydivision的周边白T恤和牛仔短裤，配上一双经典款的白色Air force 1，搭一双乐队的周边长袜，在CC隔壁显得格外朴素。

“CC，小渝，这边。”

是林则南，他探出个脑袋，向她们招了招手。

今天不是一次正式的live，里面大概只坐了十来个人，但乐器和设备都齐全。看来，这次音乐会，最扎眼的不是格外朴素的她，而是格外妩媚的CC姐。CC姐平时通勤装走天下，盯场的时候，偶尔还素面朝天的，她现在看着坐在隔壁打完高光后“金光闪闪”的CC姐，着实有些不习惯。

原来是新专辑试听会，这次他们的风格有很大的转变，从纯粹的反叛，转变成了歌词相对晦涩的后朋克，依旧表现到极致，但表达却变得内敛。乐器的使用，也变得圆融通达起来，不再追求实验音乐的先锋，而是换了一种表现形式，变得更加悦耳，适合大众的耳朵。

“小鱼，我们可都很期待你的评价呢。”林则南走过来，对她笑着说。

“我很喜欢，是我的口味。”

“你喜欢joydivision吗？”

“嗯。”

“我们乐队其实受joydivision影响很大，可以说是很多乐队的开始都是因为joydivision。”

“嗯，你们的第二首歌，中间段致敬了《she’s lost control》吧。”

“嗯哼，小彩蛋。”

这个晚上闲聊和音乐同在，噪音与平静共行，让江渝感到很舒服，让她可以暂时地把对张皓源的思念放下。他们已经将近一周没通过电话了，她不想打扰到他的工作，他也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说没有想念是不可能的，但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种思念，无人诉说。

至少还有摇滚乐和鲜花。

手机震动，是未知来电。她接起，对面没有一直没人说话。

“喂，您好，请问你是？”

......

江渝挂掉电话，大概是有人恶作剧吧。

CC姐在隔壁，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个人打电话过来，也不说话，我给挂了。”江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恶作剧吧，对了，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没听懂，他们在上面怪深刻的，我现在都快睡着了。”CC姐打了个哈欠，望着她。

“哈哈哈，是乐队的名字，你回去可以试着听听，我把我的歌单分享给你。”江渝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肘。

“行吧，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老了。”

“现在流行年下男，30加的漂亮姐姐跟才华横溢的20加主唱，爆款小说马上有了！”

CC姐假意打了她一下，娇嗔道：“你少来了，跟你家影帝相厮相守吧。”

“算了吧，影帝天天异地恋，然后我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通过话了。”

“不会吧，一星期，你们这.....你们这才半年多......”CC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紧接着又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确实说不定确实到了倦怠期，现在的人耐心是很短的，特别是你们家影帝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少来，别造谣！”

“那我问问你，你们在一起这半年，你对他了解有多少呢？你见过他最好的朋友吗？你们熟悉吗？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有，‘那么近，那么远’的感觉吗？”

江渝苦笑道：“你是跟王家卫谈过吗？”

不过，她对他的了解有多少呢？

除了百度百科和豆瓣、微博之外，她从他的口中，对他的了解有多少呢？他初中的时候，就很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倾听者的姿态，她会和他讨论今日所见所闻，会开心地跟他分享，可他只会侧耳倾听，微笑着点头，然后抛出下一个话题，让她继续说下去，可他自己却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

当年流言四起的时候，他不就从来没问过她意见，直接选择了离开吗？他连一个道别，都没有给她。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之后再见，恐怕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那短短的一年情谊，在他生命中也不过是一段不堪的回忆罢了。

“不过啊，你也别太担心了，因为我跟你家影帝不熟，我不清楚他为人如何，从短短几次见面中呢，我对他印象其实还算不错，人的眼神总是骗不了人的，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你。”CC姐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眼睛却看着舞台。

“CC姐，你是听音乐上头了吗，怎么情感导师上线了？”江渝笑了笑，打趣道。

“我这是教你看清男人，我呢，比你多那么一点点的人生阅历，对任何一个人，你都别投太多真情实感进去，两个人用力爱过就很美好，我们享受的是爱情本身，而不是跟那个人的牵扯。”

“你说话太深奥了，现在我有点听不懂了。”

“就是，爱情是个容易消失的玩意，你跟一个人过一辈子，不可能只靠爱情维系。你不能总是用他最爱你的那个样子来要求他，人都会倦的，长期如此，你也会累的。”CC姐转过头看着她，刮了刮江渝的鼻子，微微侧头，说道。

江渝微微愣住，笑着点了点头，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确实有点把爱情放在太重的位置了，她想要完成的理想，她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吧。可是张皓源不在的日子，她除了用无尽的工作填满自己之外，就是在不断地想念他。她害怕失去，需要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是爱自己的，这样长期下去，她会倦，张皓源也会倦吧，这次他到片场去，大概就是希望她不要过度地介入他的生活吧。

音乐会结束，江渝笑着跟他们说了句再见，便独自回家了。

她走在熟悉的大道上，女孩小跑过来，冲她一笑，把玫瑰塞到了她的手里，便匆匆离开了。她回到家，把包装拆去，发现今天里面放着一张精美的小卡片，正面是漂亮的烫金镶边红色玫瑰，她带着笑意打开，可笑意渐渐从脸上淡去。

卡片背面写着：

To love is to suffer，

爱是受苦

To avoid suffering，

为了不再受苦

one must not love .

必须停止再爱

But then one suffers from not loving，

然而不爱也会痛苦

therefore to love is to suffer，

所以爱是受苦

not to love is to suffer，

不再爱了也会受苦

to suffer is to suffer.

为了痛苦而痛苦

To be happy is to love，

为了幸福而去爱

to be happy then is to suffer，

那么受苦也是为了幸福

but then suffering makes one unhappy，

然而痛苦让人不快

Therefore，to be unhappy one must love，

因此，爱了就会不快乐

or love to suffer

或者说爱是受苦

or suffer from to much happiness.

亦或者说是从幸福中受磨难。

这首诗出自伍迪·艾伦的《爱与死》，是他早期的喜剧电影。

那些女孩，到底是谁？这首诗是张皓源想要跟她说的话吗？他到底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