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来国外，主要是因为出了事之后，她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张教授，张教授沉默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联系张皓源，可他提出一个建议，就是先申请他建议的学校，去英国深造，也好远离国内的流言纷扰。正好她毕业的时候考了雅思备着，通过教授的引荐，加上她在读研的时候，几个课题十分瞩目，只要通过几天后的面试和笔试，就可以正式入学了。

小的时候，她因为几十个人的流言，差点被击垮，现在她面对着每日几千条甚至上万条的流言，心情却格外的平静，如止水。

那些在网络上每日说着污言秽语的人，根本与她的生活毫无关联，根本都不认识她，仅靠别人捏造的信息，就顺藤摸瓜曝光别人的**，甚至是身份证照片，开始p图辱骂。甚至还有一些闲人找上她爸，说她爸是无良地产商，试图从他那，挖出一些社会新闻来，势要把他们这一家人，在社会上毫无立足之地才肯罢休。

她家在当地也算是有些人脉，但也过了两天才把消息全部压下去，并且起诉了在网上肆意造谣的一些吃瓜网友，但打官司的时间很长，等胜诉了，事件的热度也过去了。而张皓源，骂他的人当然也不少，加上有粉丝，经纪公司把话题往她身上一引，他依旧在拍戏，最多不过是掉几个代言罢了。算起来，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她的人生，就算是毁了。她明明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跟他一起谈个正常的恋爱，但却被造谣，舆论发酵，成了一个事件的牺牲者。可能这个新闻的热度不过几天就会消停，可对被造谣者的影响，有可能会伴随其一生。造谣的人不过是在网上发几张照片，写几段博人同情的文字，就让一个人彻底社会性死亡，多么可怕。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她就真的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小三，因为没有钱打官司，而让造谣者逍遥法外，她有如在大海中间的呼救，很快便会沉入大海。

“Let us make this dance， I’ll give you， Caiman on the sand. Watch it， watch it while you can.（让我们好好切磋，我先来一招，沙漠中的鳄鱼，看吧，还能看就趁早看吧。）”

她的耳机里播着《Jerry says》，狂野的鼓点，一下一下地砸着她的心，她虽然在看着张教授给她发来的资料，但却心不在焉。

“江渝，快看手机。”

江粤的声音让江渝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掏出手机。

是一条新闻。

那个私生饭，那个造谣的女孩，自杀了。

江渝手忽然像是没了知觉，手机从手上滑落，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19岁的花季少女，就这么陨落了。她是一氧化碳中毒，半夜打开了煤气罐，在家里自杀了。她的家庭条件很普通，在城中村的一栋老式居民楼里，而且还是租的房子，因为追星，家里面已是家徒四壁了。她的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实在没时间管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江渝忽然心像被某些东西揪着一般，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做错事的是那个女孩，可是一切的后果，为什么需要她来承担，她的身上，居然还需要背负一条生命，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她双腿一软，蹲在地上，不自觉地抱住双腿，感觉整个世界就像天旋地转，一下子，她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黑。

江渝睁开眼，是当地的社区医院。江粤坐在隔壁玩手机，蹙着眉，表情很严肃。

“江粤，怎么样，国内的新闻怎么样，张皓源呢，他有消息了吗？”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江粤的手臂，看着他问。

“你别太着急，先休息会儿，把你的考试准备好，这个事情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不是，你先回答我，把手机给我。”江粤把手机往后面一扔，抓住她的双臂，想让她冷静下来，可是她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紧接着对他说：“把手机给我，我们现在就回国，马上，马上就回国，快点！”

江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江粤的手臂用力一推。站起来，想往外面跑，江粤把她的手臂抓住，放大分贝说道：“你先冷静，江渝，你这样有什么用，能帮到些什么吗？你没错，错的是她，她畏罪自杀，后果凭什么你来承受？”

“打扰一下，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护士走进来，敲了敲门，用冰冷的异国语音说道。

江渝深呼吸一口，闭上双眼，她已经预见到网络上的谩骂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舆论，现在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件事一出，张皓源不要说是演戏了，他要如何立足呢？女方以死明志，男方发律师函警告，逼死当事人，这不就是键盘侠们喜闻乐见的故事内容吗？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站在道德高地，替完美受害人，将他们这些“罪人”置于死地了。

她睁开双眼，恢复了平静，这个局，一定要破，这个女孩是受害者，他们也是受害者，不能再逃避了，越躲，他就会越猖狂，直至他们真的再无立足之地，才会停止。

“江粤，帮我查陈泽炜手机，越详尽越好，红线，踩了，我负责。”

江渝没有回头，背对着江粤，声音有些冰冷，把外套拿起来，走出了房间。江粤眼里有些疑惑，小跑着跟了上去。他姐这是彻底被激怒了，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连语气都完全不一样了。

国内。

张皓源今天正在拍杀青戏，拍完之后，就可以回去跟江渝见面了。他的心情大好，加上这场戏轻松，NG也不多，很快也就结束了。

“CUT！”

张皓源从戏里出来，脸上挂着微笑。

“恭喜我们的男主角正式杀青！”越露和男二陆北站在他面前，兴奋地喊道，越露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眼里带着笑意，把花递到他的手上。

“谢谢。”

“今晚牛肉火锅，全剧组，一个人都不能落下！”张皓源放大音量，向周围喊道，大家大声叫好和鼓掌。

他匆匆离开了片场，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直接开机打电话给江渝，可是对面一阵忙音，不是已关机，就是正在通话中。

怎么回事？

他手机有许多未接来电，他逐一打回去。

“喂，妈，怎么了吗，怎么打那么多个电话给我，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剧组吗？”

“张皓源！你怎么回事！”张皓源把手机挪开耳朵，徐曼虹的高分贝，把他吓得一哆嗦。

“哈？”

“赶快看一下你新闻，什么乱七八糟的，被我见到你，我.....迟早打断你的腿。”

徐曼虹挂断电话，他妈妈是跳芭蕾的，一直十分优雅，这辈子也没见他妈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点开微博，打开热搜榜，榜一是他的名字，榜三是江渝，榜二是肖媛自杀，他一个个点进去，又点出来。

网上说的这一切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他看着手机，瞳孔逐渐放大，愣在原地，内心巨大的未知与恐慌像是被某些东西吞噬一般，让他整个人如同在没有空气的宇宙漂浮。

怎么回事？

江渝，江渝现在在哪里。

他连续拨打了几次她的号码，可一直是无人接通的。他跑回酒店，把东西随意地塞进背包，买了最近一班到南城的高铁，匆匆往外赶。

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快速变换，一切如同映画，发生的这一切如同别人的事情，他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喂，江一珉，怎么回事？”

“张.......”他似是有些震惊，吞了吞口水，接下来道：“皓源哥，你新戏拍完了？”

“怎么回事？”

“你先听我说，这个事儿别担心，真的没事儿，只要把舆论箭头导向别人，然后等这个事儿过去了，就没事儿了，真的，你别担心。”电话那头，江一珉有些语无伦次。

张皓源直接把电话挂了，看起来江一珉是说不清楚了，他又拨通经纪人赵科的电话。

“赵哥，怎么回事？”电话另一头，赵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张皓源，并说：“你别太担心，我们都有在做事，但是恐怕形象......有点难挽回，被砍了不少代言，你的戏本来题材就比较难上院线，现在，恐怕更是有些危险。”

“江渝呢？”

“这时候你还好意思提你那个小女朋友，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赵科，你把脏水都往我女朋友身上泼，就是在保护我？”他冷笑一声，看着窗外，强忍自己的怒气，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解约吧。”

“张皓源，是你的私人生活影响了我们整个公司，导致整个工作室大震荡，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现在，违约金，你赔得起吗？”

“赵科，解约吧。”

沉默良久，对面传来一阵忙音。

张皓源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只剩下百分之5的电了。他感觉有些累，闭上双眼，脑子里闪过在雪场悠扬一笑的江渝、坐在他对面美滋滋地吃着烤肉的江渝、在livehouse跳舞的江渝、在学校坐在他桌前面写卷子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江渝......

这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感到很无力，一切都如洪水猛兽般向他袭来。他说过，绝不会再抛下她，让她一个人面对一切困难，现在呢，他算什么？她被流言中伤，被舆论攻击的时候，他又在哪呢？只有一个单身声明，让她跌进这黑如墨般的无底深渊。

所有的承诺，都一一溃败，他现在，在她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