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吃着面条,白俊儒和张子强、邹菲菲、李家姐妹同时回了驿馆,不过等范迪飞问了句后,才知道他们一起去参加清谈会了。
看见他们在吃夜宵,张子强敲了敲桌子,失笑道:“你们也忒过分了,不知道给我们准备一份啊?”
“准备了。”侯静茹赶紧喊来厨子,给几人端上面条。
张子强刚刚不过是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有自己的,赶紧坐下来,拿了双筷子,笑道:“静茹真是贤惠啊!回头要是嫁人了,你老公就真的有福啊!”
瞧见张子强也说了和自己差不多的话,范迪飞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触,邹菲菲和李淑婷二女闻言后却是眉头微蹙,看了眼侯静茹,一个个闷头坐下。
李淑仪则是笑嘻嘻地跑到姚若愚身旁坐下,叽叽喳喳地给他说起了这次清谈会,其中大多都是枯索无味的辩论,唯有提到一名参会的青年时,她才如少女怀春般羞红了脸蛋,话语也断断续续起来。
黎欢搅了搅面条,失笑道:“淑仪,你变心啦?”
李淑仪啊了一声,茫然看过去,见她眼中促狭的坏笑才反应过来,脸颊愈加羞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一样的啊!李公子的确是风度翩翩的君子,不过师兄还是我的偶像!”
见她们话题有些不对劲,姚若愚苦笑着赶紧转开话题:“这李公子是何方神圣?”
提及此人,白俊儒居然少有地露出欣赏神色,感叹道:“此人乃是今科状元,亦是我儒家不世出的俊秀,虽是挂冠之龄,但是学富五车,儒学横溢,此次清谈会可谓鹤立鸡群,风光无限。”
“而且,他不单单学识过人,更有一颗不攀附权贵的心,”白俊儒一拍大腿,赞叹道,“此次清谈会上,三公都想要收他为弟子,可是他却说自己已有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愿更换门庭,当真是铮铮傲骨,当世君子。”
与修行者不同,的士子有多位老师其实是比较正常的事情,要知道以三公的地位,放眼天下,别说儒家子弟,哪怕是其他士子,几乎没有不愿意成为他们弟子的。
此人能够当中拒绝,的确有几分傲骨。
张子强正埋头吃着面条,忽然抬头道:“姚哥,这人很强。”
姚若愚初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口答了两句才回过神,皱眉道:“很强?有多强?”
以张子强堂堂锦绣榜第三的身份,能让他评价一位同龄人很强,那么此人就真的很强,只是自己好像没听说过宋朝内有这么一号儒学和修为都极强的人物啊?
突然,姚若愚脑中灵光一闪,诧异道:“这人是不是叫李越舟?”
“你怎么知道?”张子强疑惑道。
姚若愚长呼一口气,失笑道:“我刚刚想到的,才学过人,能让你重视的修为,又姓李,锦绣榜上只有第九位的李越舟了。”
因为距离锦绣榜上次更新已经有几个月时间,所以姚若愚早就淡忘了前十排名。直至先前张子强提及对方修为强大,他才思索起来会不会是上了锦绣榜的人,方才想到了锦绣榜排名第九的李越舟。
“李越舟?”这时候,听见下面动静下楼来的邹布衣恰巧听见众人谈论,不觉长眉一挑,看了眼姚若愚,轻笑道,“怎么突然谈起他了?”
“你认识他?”姚若愚回头问道。
邹布衣笑了笑:“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不过李越舟嘛,怎么会不知道,锦绣榜第九的白衣,而且还有一点你们不知道吧?”
见他卖关子,黎欢直接没好气地说道:“信不信我明天告诉娴姐?”
“他是儒家传人。”威胁在前,邹布衣果断答道。
“儒家传人?”众人还没有反应,白俊儒已然震惊道,“你是说,那李越舟是儒家当代传人?”
“是啊!我还以为白老先生会知道呢。”邹布衣也是有些讶异。
白俊儒眼神顿时复杂起来,淡淡道:“儒家文化源远流长,流传至今已经有了极多的分支,有孔圣亲传,也有战国派、谶纬神学、唐代道统、道德神学,不过普遍意义上,大家还是尊崇孔圣亲传一脉为儒家正统。”
文艺部众人都是理科生,对儒家这段历史不太了解,倒是邹布衣笑道:“据说当年孔圣知道以后儒家子弟会因为见解不同而产生分歧,所以特意留下一脉,继承了他全部儒学,这也是刚刚白老先生说的孔圣亲传一脉吧?”
“邹先生博学,的确如此,”白俊儒轻轻颔首,叹息道,“可惜数千年时间,儒家虽然借汉朝扶持之势崛起,力压百家学说,但是孔圣亲传一脉就此销声匿迹,传言他们藏匿于民间,一脉单传,可是谁也不知道每代传人到底是谁,邹先生又是如何知道李越舟是孔圣亲传一脉的?”
邹布衣眨眨眼睛,笑道:“秘密。”
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白俊儒也不好多问,只是心头多了几分感叹,他沉浸儒学多年,对孔圣更是推崇备至,如今得知自己曾亲眼见到孔圣亲传弟子,满胸激情澎湃,恨不能会问天再要三百年,去跟随那位李越舟左右,旁听请教孔圣思想。
张子强正吃着面,忽地想到什么,笑道:“这次清谈会后,听不少人都感叹收徒当收李越舟,估计过不了几天,这句话就会传遍天下了。”
“我对这人倒是有些兴趣了。”姚若愚失笑道。
“别说他了,这次王爷你在清谈会上也出了不小的风头。”李淑婷笑道。
见姚若愚好奇,张子强笑道:“你之前不是放话说要举办百家讲坛,评议改革么,那群老儒知道后一个个捶胸顿足,都说你是儒敌,是要毁儒家千年根基。”
谈及此事,白俊儒也有几分尴尬,迟疑道:“王爷,敢问当真要举办百家讲坛?”
“当然!”姚若愚笑了笑,神色也是稍显肃穆,沉声道,“我虽然不曾亲历春秋战国,但是光是史书记载,就能感受到那时诸子百家各抒己见的繁荣景象,现在儒家独大,借大宋国势雄视百家固然是好,但是白老先生可曾想过,此事是好还是差?”
白俊儒一怔,犹豫道:“难道会是坏事?我儒家秉承天意,扶持历代王朝兴而鼎盛,是治国之学,定为正统岂有错?”
“居安思危方能成道,”姚若愚轻轻摇头,淡然道,“我无意评价儒家千年来的功绩,只是我始终信奉一句话,存在即合理,诸子百家,除了儒家,难道其他各家就无一家的理论对治国有益处?为何要一股脑全部排斥?”
“独尊儒术,看似以儒家学说治国平天下,创造极盛之世,但是实际上,却是自封脚步,要知道,坐谈方能论道,当年没有百家争锋,各抒己见,各种思想相互碰撞发出火花,又如何会有进步?又如何能有今日之儒学?”
白俊儒顿时默然,不同于宋朝境内始终沉浸于儒学风光的儒家众人,他这些年追随姚若愚左右,接受了许多来自后世的新奇思想,思维也不再如以往那样古板僵硬,已经能够接受新的事物。
姚若愚所言,放在现代没有什么新意,但是在古代却是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让白俊儒看到了一扇门,一扇推开后能够看到诸子百家争辩于世共创辉煌的大门。
深吸一口气,白俊儒肃然起身,躬身行礼:“王爷有海纳百川之雅量雄心!老臣敬佩不已,此次百家讲坛,老臣必定全心辅佐宋院长,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其实姚若愚也就是胡言诡辩罢了,见他当真了,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赶紧将他扶起:“老大人不必如此,此次百家讲坛意义重大,对儒学固然有极大影响,但是所谓破而后立,唯有屏除杂质,才能绽放新辉。”
白俊儒深有同感,颔首道:“在返回大文前,老臣会先去联络几位老友,将王爷所想转述他们,此次讲坛,我儒家绝不能落于人后。”
提到这种事儿,众人大多兴致缺缺,简单聊了几句,等吃完面,也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唯有姚若愚和邹布衣还留在大堂。
姚若愚问道:“这次你打算代表阴阳家说法么?”
邹布衣正整理着衣角露出的线头,闻言头也不抬,笑道:“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姚若愚诧异道。
“你真以为诸子百家流传至今,是为了这所谓的治国地位么?”邹布衣似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了几分黯然,自问自答道,“并不是,之所以坚持着流传至今,不过是为了九龙争仙之局罢了。”
似是知道姚若愚会面露疑惑,邹布衣淡淡笑道:“当年战国时期,群雄割据,众星璀璨,正是黄金盛世之年,九龙争仙之局应势而发,本来即将展开,没想到始皇帝突然崛起,横扫华夏,一统六国,想要独战那争仙之机。”
“迫于无奈,孔圣等百家始祖不得不联手将九龙争仙的展开时机推迟了一千六百年,”邹布衣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也就是现在。”
骤然得知这等延续千余年的布局谋划,姚若愚不禁愕然,半晌后才皱眉道:“继续啊。”
邹布衣嘁了一声,淡然道:“当年推迟成仙之机后,百家各自留下后手,将最核心的秘传单独传下,等候这一世的成仙之机,可惜一千六百年啊!不知道多少家就此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目前为止,我所知可能还存在的也不过四五家。”
姚若愚沉默片刻,叹息道:“所以你当初跟随我的原因,就是想要争夺那成仙之机?九龙争仙,你也想做其中一龙么?”
“呵呵,当人都那么累,为什么要去做龙?”邹布衣却是反问了句,摇头道,“我没成仙的野心,只是根据历代记载,成仙之人能够开启通往仙界的大门,届时除了这位成就九境的人,其他人也能够一起前往仙界。”
姚若愚释疑,随后皱眉道:“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想去争那成仙之机,”邹布衣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沉声道,“可是老姚你是否想过,就算你不去争抢,其他人会放过你么?”
姚若愚不觉哑然,皱眉道:“我只要不到境”话音未落,他自己就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想要在华夏真正有立足之地,不受他人觊觎,保证文艺部众人的安全,自己必须要达到境,这样才有资格真正守护大家。
“所以说啊!”邹布衣袖袍一拂,意味深长地说道,“王爷你早已在局中,万事都身不由己,九龙争仙,你逃不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