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莞尔,“你说这些话的前提,是你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万一他从始至终,就与你们离心离德呢?”
彭信瞳孔骤缩,猛的转头看她。
漆黑幽暗的牢房里,从洞口射来的一缕光线,照映在沈微的面上。
她面色苍白,抬头的时候僵硬机械,像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眼神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弯起了嘴角。
就这样一瞬间,令彭信背脊发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可能是女孩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或者是她刚才说出口的话。
“与你无关!”彭信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转身扬长离去。
对于这个结果,沈微早就预料到了。
彭信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挑拨而和朱严翻脸。
但她相信人性是一样的,她那番话虽然看似无用,但却像一颗怀疑的种子,埋在彭信内心的最深处。
或许,连彭信自己都没有发觉,有这样一颗种子在悄然萌发。
沈微确定不会有人发现后,将胳膊上缠着的纱布解开一段,撕了下来。
然后她咬破手指,在洁白尚未染血的纱布上,写了一长串的文字。
彭信走出地牢,正心绪烦乱之际,有手下来报“坛主,护教大人带着一队教徒,去主动袭击官兵……”
“什么?!”彭信大惊,这朱严到底长不长脑子,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
官兵正在全城搜捕他们,他却去主动暴露目标!
其实朱严一早的态度就是主动出击,当时彭信还只以为他心狠手辣、不顾同教人的性命。
然而想起沈微方才的那句话,彭信认为虽不能当真,却也不能不让人多想。
他脑中闪过一个悚然的念头,就像扎根一样,竟然挥之不去了。
他低声吩咐道
“你带着小米等人,暗中观察朱严,一旦有异,立即来报!”
“是!”手下领命,随即离开。
暮色四合,天际像晕染了一层浓墨,无月、无星,只有一片黑影笼罩大地。
朱严带着为数不多的教徒回来,大家身上沾染着鲜血,颇有些狼狈。
在院中看守的教徒看到朱严,硬着头皮走上去,行礼道“护教大人,彭坛主让您一回来就立即去找他……”
朱严原本就心情不好,此刻怒火中烧。他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对自己呼来喝去?!
“找个屁!”朱严下意识的张口就骂,不过转瞬间就反应过来,敛下怒容,沉声道,“你先走吧,我马上去。”
教徒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什么也不敢说,匆匆退下了。
朱严站在院子中央,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恢复一贯的平和亲切貌。
静谧的夜色下,小屋内,彭信正坐在桌边,盯着那盏油灯。
少年人的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有了周正硬朗的轮廓。
油灯散发着浅淡的光晕,照映在他的脸上,似蒙了层细纱般柔软,冲淡了彭信向来的严谨端正,连头发丝都透融融暖意。
这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彭信刚要触碰油灯的手指停住,屈起一道弧线,收了回来。
“呵呵,坛主这么急着找我,有何贵干?”朱严的语气仍旧是阴阳怪调。
彭信在灯影里抬头,一双眼睛深邃幽亮,透着寒光。
“朱护教,你可知因为你的鲁莽,让多少教徒受伤?!”
朱严毫无诚意的行了一礼,随即坐在彭信对面,虎背熊腰的身影压下来,不屑道
“虽然我们的人死伤惨重,但官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就值了!”
彭信因他的话而气的咬牙切齿,双拳握紧放在桌面上,指节微微泛白,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为了教训官兵,你就可以不顾同教人的性命?”彭信怒极反笑,一双眼如幽深的寒潭,死死盯着朱严,
“朱护教,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与我们同一条心!”
朱严勃然大怒,砰的一声拍在桌上,“你敢怀疑我对教派的忠心?!”
“你的所作所为,让人如何相信!”彭信也站直身,与他针锋相对。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可两人的眼神之间,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朱严怒着怒着,竟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想要搭在彭信的肩膀上,彭信不动声色的避开。
朱严眼神一暗,随即哈哈大笑道“坛主何必如此生气,你我亲如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彭信冷冷一笑,不敢苟同。
“天色也不早了,坛主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朱严毫不尴尬,笑呵呵的转身走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朱严脸上的笑容,倏然变成了无比阴狠毒辣的表情。
他冷冷一笑,嘀咕一句“看来,是真的容不下你了!”
朱严走后,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半晌,窗户被人打开,从外面跳进来一个人,身手极其敏捷,如一道影子。
“坛主!”是彭信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小米。
彭信转过头来,月光下他的侧颜弧度硬朗、线条分明,启唇说话的时候,从小米的角度看,像是在莞尔一笑。
“有什么消息?”
小米凝肃回答“朱严这几日确实在拉帮结派,多次召集亲信商议秘事,似乎想对坛主不利!”
彭信的眼眸由清明变得深沉,右手搭在桌边,紧紧的握在边沿上。
沉默良久,他低声道“吩咐下去,这几天严加警惕。一旦朱严有所异动,立即捉拿!”
翌日清晨,朱严召集了自己所有的心腹商议,准备于今晚除掉彭信及其党羽,重新整顿白莲教。
计划已定,朱严让心腹各自行动,自己闲庭信步的走到院子。
原本只是打算随便走走,可朱严眼尖的发现,门口的两个守卫偷偷打量自己,还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朱严眉头一皱,心中起了猜疑。难不成彭信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这不可能!他安排的天衣无缝,彭信小儿定然是不会知道,那就一定是有别的事情发生。
朱严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明明微微笑着,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莫名让人心生恐惧。
与凤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