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甄言不敢多尝试自己的“咒语”，害怕太过惊世骇俗被人看出问题，晚上等大家入睡以后才好施展。

深夜。

一个声音轻声吟诵：“葡萄美酒夜光杯。”

一盏玉杯出现在甄言床头，里面的液体只能是葡萄酒，不会是别的。端起来才想起自己的伤势，恐怕不宜饮酒。甄言只好抿了一口，就在舌尖回味，伸着舌头等酒精自然蒸发。

一杯酒耗去的精力似乎比一盘肉差很远，甄言感觉精神头还好，又抿了一口，开始思索哪些诗句或文章能在战场上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能有用，但是会不会精力不够消耗的？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我是不是得先有匹马有张弓？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这句不能随便使，难不成还得先死一次？

这些“咒语”，到底是取其形，还是用其意？甄言开始思索更深层次的问题。

如果非得取其形，那就没法了，稍微和现实情况不符就不起作用。如果用其意，那就宽泛许多，搞清楚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还有，先前实验的“咒语”一直在对针对“外物”，对人——包括自己和他人能起作用吗？

先试试自己。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轻轻念出声。

甄言哭了，他就像是被催眠术支配，忽然就开始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外流，心里不断感叹：“这天哟，怎么这么高远！这地哟，怎么这么辽阔……”也不知自己怎么一下子这么脆弱，反正哭就对了。

眼看要控制不住情绪，甄言赶紧念了句：“漫卷诗书喜欲狂！”

甄言又开始高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嗨皮，头脑中冒出好多以前看过的诗文，这就算“漫卷诗书”。

眼看笑的都要止不住了，甄言拼尽全力遏制住笑意念了句“咒语”：“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这话出自《礼记·中庸》，意思是君子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在别人听不到的时候，也要谨慎自己的言行。

甄言顿时止住了笑，心里不断反省为什么先前那么失态，反省的非常诚恳，从小到大没这么诚恳过。

感觉刚才这句一念完精力消耗很大，明显比几句诗消耗的厉害。困倦袭来，甄言拼着最后一点精力消耗完之前匆忙把酒倒在地上，藏好了杯子，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醒来，一名面相凶恶的医兵正蹲在他的担架前鼻子左嗅右嗅：“好香的酒味……这地上怎么泼了酒？”

甄言不打算解释，也没法解释，闭上眼让他闻去。

这医兵颇为嗜酒，闻到酒味来自甄言身旁的地面，分析了一下怀疑是甄言有好酒藏了私。此人对伤员的态度向来凶恶，几次因为各种原因与伤员发生言语冲突。一不高兴就断人餐食，非得向他苦苦哀求服软不可。

说着他就要去翻甄言的背包，甄言听到声音睁开眼，背包里面有一个玉盘一个玉杯，被他翻到很难保得住，关键也不好解释从哪来的，到时候给他安一个私藏战利品的罪过那就麻烦了。

“不许乱动！”甄言用东原大陆的语言厉声喝止。

医兵充耳不闻，继续翻找着包里的东西，眼看就要露馅。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王维《送别》）

甄言动也动不了，心里着急，脱口而出一句中文“咒语”，管不管用的只能试试。

医兵立刻停止了翻找，着了魔似的一声不吭往帐篷外走，外面阳光正好，白云袅袅。

这诡异的一幕都被帐篷里的伤兵们看在眼里。

“魔法师？”、“这个年轻人会用魔法！”、“怎么魔法师会和我们一样在这里疗伤？”，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甄言只觉刚才这短短一句诗在持续抽空他的精力，不待解释就昏了过去。

甄言再度醒来，几名已能起身的伤兵围拢过来：“魔法师大人，您醒了？”

讨好的笑容溢于言表，甄言感受到非常真诚的尊敬。

“我不是什么魔法师大人。”甄言认为自己不能承认，只想低调疗伤，否则万一被人问起他怎么会魔法自己该如何解释？

“魔法师大人是需要我们保密吗？”伤兵们只能这样理解他的否认。

“你们……好吧”甄言没办法了，否认不起作用，“能不能帮我保密……当然，以后会有好处……比如每人一套玉石餐具什么的？”

“谨遵魔法师大人的要求……”在场的每个人都信誓旦旦。

其实甄言用贿赂来提请求很掉价，直接威胁谁说出去弄死谁更符合魔法师身份……

一场风波过后，甄言确认自己拥有“大嘴炮师”（自嘲的名字）的潜力，另外明显感觉咒语作用于他人比作用于自己耗费精力得多，顺便也确认持续性魔法将在精力耗尽时失效。

甄言开始在脑中不断设想不同场景用什么样的“咒语”，免得像今天一样遇到突发情况还得现想。

“面包，面包，我们要面包。”（左拉《萌芽》）可以真的变出不少面包来，还不是那种难以下咽的黑面包。

“日啖荔枝三百颗。”（苏轼《惠州一绝/食荔枝》）餐后水果不可少。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苏轼《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喝点茶吃点素菜也是不错的。

连带着其他伤员们也跟着享了不少福，不怕那个凶相毕露医兵的刁难克扣了。

某天那医兵又与一个伤员争吵起来，威胁要断他一天的餐食，甄言一时气不过，对着他说了句：“双袖龙钟泪不干！”（岑参《逢入京使》）

粗豪医兵顿时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止都止不住，擦泪的袖子都能拧出水了，跪求魔法师大人收了神通。

甄言感觉精力在不停的流逝，看来这种持续性咒语不“收功”是不会停下来的，赶紧在心中急切叫停，医兵顿时止住了泪。这才试验出只要通过心中发愿就能停止持续性咒语的效果，不用每次等到耗尽才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