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古兰姆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从报到人数来看，名额似乎也不会太过珍稀，多一人少一人，无非只是一套灰袍的事。

顺着排好的队列缓缓前移，学员们沉默而肃穆，来之前都已被举荐人耳提面命，在这神圣殿堂里，一点微小的举止不当都有可能导致被赶出学院，贵族阶层的被驱逐者甚至可能被家族终身幽禁以免有失颜面。

轮到甄言，恭敬的递上自己的推荐信，黑袍执事接过信拿起一枚徽章，对准了信封上的主教私印。徽章忽然发出光芒投射于私印，印迹旋即消失，信封打开。

“初等明心班，请顺1号路走到头。”执事指点了一下，递给他一枚徽章，“妥善保管，遗失不补。”

很好理解，甄言收好徽章，提着行李从编号为1的路口行去。

顺着不宽的步道一路走到尽头，一栋被两人高围墙围绕的高大建筑进入视线，看起来像是对曙光神殿的致敬模仿。铁门上荆棘与曙光造型花纹繁复，铁门正中放置一尊狮子雕像，栩栩如生。一名年轻英俊的黑袍教士站在门口，看到甄言到来，面色和熙声音温柔的提示：“请出示徽章。”

甄言从兜里掏出徽章，门口的狮子雕像眼睛忽然射出一束光，笼罩住徽章和甄言。

辐射重吗？多少次诱发白血病？甄言想起原来那个世界的X光机，忍不住心里吐槽一番。

这似乎是一个认证程序，对甄言来说只能感叹不明觉厉。年轻教士似乎也没打算多作解释，只是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允许他进门。

走进大理石堆砌的学院建筑，一种厚重清凉之感油然而生，大门内是一段黑漆漆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打开的门，似乎门那边的空间照不到太阳，只看到油灯的昏暗光线。

甄言顺着走廊走到门内，刚一进去，右手边传来一个声音：“穿过黑暗，走进微曦，心中装满信仰，才能见到最后的曙光。”

一个长相颇为严正、身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一边伏案写作，一边对甄言说话。旁边有几位穿着便服的年轻人，估计也是来报到的学员。

甄言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原地站定望着他。

“过来，坐下，等待。”中年人似乎惜字如金。

甄言走过去，看见那些便服的年轻人都背靠着一排凸起的石墩，凸出部很小，想要把臀部整个坐上去恐怕是不可能的。这种格局，恐怕坐比不坐还难受，怪不得不少来客宁愿站着。甄言放下行李，随便找了个石墩，半个臀部搭上，勉强坐下。

外面看学院修建得极为高大，入内方知只有一层，所以完全感受不到房顶在哪里，同时也让房间显得异常空旷。蓝袍中年人不停的写着什么，时不时拿起金属的印章重重按下，砸在桌上响起沉闷的回响。

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青年，全部如法炮制，安坐，等待。

不知坐了多久，在这看不到太阳只以烛光照明的房间，人们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有些年轻人脸上已颇有不耐之意，纯粹是家族的嘱托和对神学院的敬畏才暂且强忍。甄言倒是颇有静气功夫，这是他在图书馆上班时对着书架一守一天磨练出来的。

许久没有新的成员加入，蓝袍中年人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站起身，第一次正眼看着这帮年轻人。

“你——你——你。”他点出了三个少年。

三个人不知所措的走到他面前。

“等待很难？”

三个少年嘴巴嗫嚅，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合这蓝袍人的心意。

“仅仅是等待，就让你们脸露狰狞之色。”蓝袍人神色严厉，伸出手来，在大家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手掌的虚空中忽然出现一根皮鞭。

“我是你们的导师——赫斯基。我的庇护，不是施恩和宽宥，而是加倍的鞭策和严明，以防止沉沦和堕落。”

皮鞭自然飞舞，赫斯基导师手背在背后，三个曾经面露不耐烦神色的少年被鞭子抽打的嗷嗷惨叫。

“一个年轻修士要达到这种境界：无论是踱步徐行，还是举手投足，以眸相人，一点不露浮薄的俗态，但也要表明他还不是一个认为今生虚空、专骛永世的宗教狂。”赫斯基导师的入门课就在这一令人不快的场景中开始。

“努力用你们圣洁的生活和由衷的服从，以附教皇的恩典，成为他手中的棍棒。”他说，“你们可以终身侍奉圣神，洁身自好、远离声色；也可以入世证信，日后得了美差，就可以自己发号施令，远离任何凡俗的监督，宣扬神的意志和光辉。”

“要看一个人是不是真有价值，且在他的欲望前面，在他的事业前面，设下重重障碍。若真有本领，自会克服困难或绕过障碍。”

一边皮鞭抽在三人的身上，一边赫斯基以庄严的修辞和隽永的格言，向在场的少年阐述学院的种种文化。

甄言不免猜测起那三个少年的结局。或许，为了给大家一个深刻的印象，让大家记住规矩，他们会被直接逐出学院吧。

皮鞭抽到第三十次，赫斯基扬了扬手，随即鞭子消失在虚空里。三名少年已经无法站立，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粗气。

“疼吗？”赫斯基脸上忽然浮现出和熙的笑容，使刚刚看习惯了他严厉神情的甄言顿觉春风化雨，颇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教师风范。

这么会玩变脸？甄言暗自咋舌。

三个被鞭打的少年一个以讨好的笑容回答不疼，一个眉头紧皱似乎余恨未除，还有一个没什么表情的摇了摇头。

“你——”赫斯基瞬间收回笑容，指着那个回答不疼的少年说：“这就可见奢靡世界对你的影响了。显然，你已习惯笑脸，而笑脸乃是虚伪的舞台表演。奉告你，真理是严正的。我们在尘世的使命，不也是严正的吗？应当时时警醒，你的良知要提防这个弱点：世相浮华虚妄，切不可太动心。”

背完这疑似教典语言的训诫，赫斯基命令他回到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