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齿口铁门层层打开，一人一猫再次踏入了这地下四千千米处的巨大空洞。

今日的景象与往日略有不同，原本这里盘踞着数量极多的透明虫，它们相互蠕动之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当时顾杰使用作业机械开路，生生碾过这些虫子，悉索之声和压碎声令人头皮发麻，这些景象记忆犹新，这让顾杰未到齿口铁门前便开始盘算这里如何度过，此时来到这巨大空洞中后，却发现不需要做这些无谓的杀生，因为这里的所有虫子不翼而飞，整个空洞中干干净净，像是有什么人来清扫一遍似的，剩下那只巨大白船静静悬浮，几条粗大的矿线依旧向白船中输送矿石。

长贵传音道：“虫子不见了，但这里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种奇特的气息在空间飘荡，这气息不像那些虫子的，令我很不舒服。”

顾杰问道：“莫非大家所说的虫潮发生了，或者那只巨虫也出现了？”

长贵说道：“并非是虫潮，也不是巨虫，或许是别的什么，暂且不得而知。”

顾杰一边向自己所属的作业区奔行，一边向哈维穿戴命令道：“简单描述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只见穿戴设备放出的全息影像迅速快进，在一个片刻中放缓速度，抖动之余显露出一些景象：作业区中，有一只巨大异色虫从地底破土而出，将自己的那块作业区捣了个稀巴烂，扬长而去，图像因此掐断，之后便没有任何信息被记录下来。

顾杰脸色阴沉，加快了幻化pt210的速度。

小半天过去，顾杰来到作业区04；06；03位置，打开灯光后，面前展现出一片狼藉，满地机甲碎片，未冶炼完成的矿石山此时如遭践踏，在整个洞里洒了个遍，更为让人难过的是大多数的机械残骸被堆放在作业区巨大空间的中心，犹如垃圾一般堆得很高，十足像个坟头。

若非这些机械仪器尽皆是他人所赠，顾杰此时恐怕要血压升高，吐血三升，即便安慰自己一毛钱没掏，这些东西都是他人所赠，也免不了心头的挫败感。

顾杰命令道：“统计目前尚可维修的所有机械。”

哈维穿戴应命，检查起来。

忽然，保护机甲pt310纷纷从这巨大坟头里爬了出来，它们有的缺失了胳膊和腿，有的胸口被开了洞，但无一行动困难。

顾杰眉头一挑，欣慰说道：“还是pt310命硬，够劲，六台保护机甲都可以正常行动，没有一个怂包，真是我喜欢的类型。打开它们的自我修复功能，让他们在废墟中寻找可用配件，能装就装，武装好自己。”

顾杰望着这些机甲在“坟头”中又刨又挖，干劲十足，一场灾祸并没有让这些机甲失去斗志，反而他却坐在入口处怔怔出神，看起来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长贵看到顾杰心事重重，问道：“顾杰先生是在担心主要机械已经损坏，不能帮您开采矿物了吗？”

顾杰说道：“算是吧，这些作业机械，烘炉，分拣仪和传输带若是有一个出了问题，我们便无法正常开采，但它只是问题中的一个，我更担心那只大虫子再度回来，现在的我孱弱无比，你行动不便，对敌它实在不容乐观。另外我刚刚检查了影像中应该出现的那个大洞，发现洞已被掩埋，钻出洞又被掩埋说明虫子进攻我们一来是有目的的，比如砸碎我们的设备，二来是有计划的，比如等我们离开了后才来找我们麻烦，三来是有威慑的，砸完了后堆了个坟头给我们一个警告，可想而知虫子们的智慧有多高了，我在想一只虫子便给我们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那么十只，二十只呢，这地下还会有怎样的危险等着我们？”

长贵传音说道：“顾杰先生您有所不知，我在初次到达地下时，便在周围标记了诸多我的气息，一般虫子不敢靠近属于我的区域。”

顾杰一愣，说道：“哦？长贵兄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你的气息震慑住了大量的小虫子，让我们在地下那么长的时间里安然无恙，没有遭到任何虫子的袭击，是这样吗？”

长贵说道：“是的，毕竟我是一只妖丹期的小猫咪。”

顾杰说道：“厉害了我的猫，那么什么是妖丹期，比起筑基期如何？”

长贵说道：“妖丹期，当然不能媲美人族筑基期了，我族的修炼与人族的不同。筑基期标志着凡人蜕变为修真者，而我们妖族在妖丹期之后的化形期才是真正从妖类蜕变为妖修，只是这筑基期和化形期对比存在很奇怪的现象，有些初到筑基修者绝对不是妖丹期妖类的对手，但有时更厉害的化形期妖族却打不过一些筑基圆满的修者，这只能说修真者的筑基期跨度非常大，另外我们妖族化形要舍弃之前野兽形态修炼的成果，转而以人的方式继续修炼，这是先天的不足。”

顾杰接着问道：“长贵兄，我听闻你师父说在你化形的时候，你的双脚和尾巴会再长出来，这是真的吗？”

长贵说道：“是的，届时我会以人类的形态跟随你，更方便了。”

顾杰又问道：“我有一个很困惑的问题想问你，你们在未成为妖族之前没有智慧，那么你们成为妖族，或者所说的点化，是点开妖类的智慧的意思，还是说赋予智慧的意思，这怎样理解？”

长贵说道：“我们妖类说的点化是将智慧从混沌之中点拨出来，人类所说的点化也不是什么赋予智慧，更像点拨出了某种道理，令人大彻大悟……”

顾杰说道：“原来如此，你的师父看起来十分厉害，对了，你的师父点化你，那么你会不会这种点化的法术？”

长贵愣了一瞬，说道：“点化法术……我不会，我们妖类大多可以自我诞生灵智，不太需要点化的……吧。”

顾杰笑道：“原来你这只小猫咪会的不多啊，倒是你的师父看起来更厉害了，对了，她是什么境界的妖类？”

长贵说道：“她是我所见到的最强大的存在，拥有比化形还要深的境界，堪比人类金丹期的凝魄期虎妖。”

顾杰一愣，问道：“你的师父是虎妖？我怎么觉得她应该也是一只小猫咪呢？”

连日以来一人一猫谈话多了，彼此之间早已没有了先前隔阂，此时长贵将脸转到一边，示意不屑，说道：“顾杰先生现在还是凡夫俗子，如何能看破我师父真身？即便是楚焕的长辈亲来，也未必能看清我师父的跟脚。”

顾杰嘿嘿一笑，知道自己言语之间稍稍冒犯了它，打趣道：“那您这只小猫咪又何日成为化形大妖啊？”

说着便用手指抓它腰腹，长贵口中传来呼呼的“念经”之声，传音给顾杰道：“不远了，不远了，往下挠点，往下，对……就是这里。”

……

精神稍稍缓和的顾杰打算重整旗鼓，为今之计肯定要重新购置新的设备，妄图回收重做是绝不可行的。以往的设备资助少量来自哈里，大量来自奥迪斯，只是这个奥迪斯总是发阅后即焚消息，没有源头也不留下痕迹，即便每月缴的魔能矿石也是通过无序状态的信使机器人完成，完全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这让顾杰头大了一圈。

忽然，他看到联系人列表中有一个名字：艾米丽。

艾米丽是财阀威廉·班的女儿，在次事故中，哈里的要求之一便是救出她的父亲。顾杰遥想事故发生不久，艾米丽便雇用奴隶驾驶机甲搜寻父亲，在事故之后，艾米丽与父亲班先生亲自来向自己表示感谢，自己却因为心情奇差，淡忘了这件事，这次购置新的设备，或许她的家族能帮助自己快速恢复地下作业。

随着电讯接通，艾米丽欢快的声音出现了：“顾杰先生，别来无恙，有些天没有拜访您，您的身体如何，心情好起来了吗？”

顾杰直奔主题，说道：“艾米丽，我想请你帮我购置一些作业机械，可以吗？”

艾米丽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这些小事，我以为顾杰先生想我了，想请我再去nanay酒店吃饭呢。”

顾杰尴尬一笑，说道：“想去的话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我已经身在地下矿区，这次回来后发现虫潮将我原来的设备摧毁，无法工作，想来想去，还是艾米丽小姐帮助我比较好一些，对了，我不缺魔能矿石的，请您放开手去做。”

艾米丽皎洁一笑，说道：“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就包在我身，请你放百八十颗心在肚子里，准备好矿石等我。”

两人闲聊一会儿后挂断了电话，顾杰看着眼前几台残破不堪的pt310机甲来回走动，在“坟头”里挑选可再利用的部件，心道：等我将钱款付给艾米丽，新的设备到来，你们便可以歇一歇了。

这件事算是有一个了解，顾杰放下心来，找了一处平坦地面坐下，将楚焕赠予的《玄光赤练拳》翻了开来。

只见这部拳法开头画着一个人体轮廓，其密密麻麻标注着诸多小点，顾杰看不出什么异样，接着向后翻去，却见这部拳法通篇一字未写，加封皮与首页人体轮廓，一百一十一页皆是临摹人的动作所画的图样。

顾杰想到前世的某个故事里也有如此的典籍，但觉这部拳法仅用于筑基之前，比起金丹期甚至元婴期功法实在太低，对此便不放在心。

顾杰依照书中图样所画，一一将姿势摆出，整整一百零八个姿势须臾之间便已完成，他心中纳闷，这拳法是这么练的吗。

顾杰问道：“长贵兄，我这样练法正确吗？”

长贵说道：“正确。”

顾杰又问道：“我怎么觉得不该是这样，这拳谱写着《玄光赤练拳》，玄光呢，赤练呢？没这些东西怎么判断是真是假？”

长贵说道：“这拳谱是真的，其首页所画人体轮廓，面星星点点的是人族所说的窍穴，而在之后这些图样里，每一幅图样中姿势都不相同，并且标记了不同的行功路线，这才是本书的精髓所在。”

顾杰叹道：“我的体内没有灵力，如何行功？”

长贵沉思良久，说道：“我也不知道，不如让我看一看？”

顾杰将典籍捧在手心，一页页翻给长贵看，却见长贵两只前爪摆出姿势，似有疑惑，忽地拍出一爪，这只爪子闪烁着点点玄光，而在手臂，赫然缠绕这几片赤色丝带。

“玄光……赤练……这难道就是玄光赤练拳真正的面目？”顾杰震惊道。

长贵说道：“它的确是需要行气的，按照图样描绘的行功路线释放能量，便能展示出玄光与赤练。另外我们妖族的窍穴与你们人族不同，其中数个窍穴无法在我的身找到，但不碍事，我依旧能修炼，这说明这部功法的包容性极强，若是您来修炼肯定不是问题。”

顾杰尴尬说道：“我体内没有灵气，如何练出灵气？而且我在遇到魔法师一行人时，妄自以精神力去探查标准灵石，引动灵石的灵气入体，差点被它害死。”

长贵双眼放光，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杰问道：“长贵兄，怎么了？”

长贵说道：“怪不得您的身体如此怪异，一般来说，灵力对初阶修士是毒药一般的存在，只能锻炼身体让体魄更强，渐渐容纳灵力，徐徐图之，当身体足够强横之后，这才开辟精神之海，引天地灵气入体，届时还需要心法来引导灵气冲刷身体各个窍穴，囤积灵气，打磨灵力，浓缩灵气……自此，人类便从凡夫俗子蜕变为修者，踏修真之路。”

顾杰心思转动，问道：“那我，这……”

长贵接着说道：“我猜是您这样的，当时您以精神力之法取巧探测灵石，灵石灵力被精神力牵引到您的身体，以常理来说，此时万不可冲击精神之海，平常修者肯定会以心法引导灵力，强化身体，而您却不然，此时灵力犹如脱缰野马胡乱冲撞，试图帮助您打开精神之海，这些灵力一旦来到头部后果不敢设想，幸运的是灵力被魔法师一族阻拦，因为魔法师一族的流派是绝不允许灵力入体，这会摧毁他们弱小的身体，甚至将他们几十年的苦修的精神之海摧毁，后果异常严重，您的情况非常糟糕，灵气入体之后先为您打开精神之海以引动更多天地灵气入体，魔法师们若是不管不顾，或许您先会被灵气冲击，成为痴傻之人，接着灵气摧残您的身体，让您在痴傻之中命归西天。然而，您的运气又可以说极好，魔法师们阻拦住灵气开辟精神之海的举动，转而将灵气四散在您的四肢百骸之中，这股灵气看似摧残着您的经脉与窍穴，但却有部分经脉被成功拓宽，最后，魔法师们担心你再次接触到大量灵力后灵力依然会冲往大脑，强施开辟精神之海的步骤，所以，他们在您的脑海中布下了连我的师父也为之惊讶的吸收阵法，自主吸收，自主消散……自此，您的性命才被保了下来。看似无害，实则惊险万分，看似轻描淡写，却举足轻重，看似巧妙为之，却承载着生与死，顾杰先生，您几个月的遭遇，比我几十年修行还要丰富，怪不得师父吩咐我保护您，原来是这层意思……”

顾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若是真如长贵兄所言，我的确要感谢他们，想不到在我被灵力折磨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真是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长贵说道：“当然是运气好，若是一路毫无挫折与压力，不论你我都不会成长，您说对吗，顾杰先生？”

顾杰看向长贵，见这只猫咪伏在自己身边，两只前爪相叠，似乎在假寐，不由得生出怪异心情：这究竟是一只小猫咪，还是一只活了几十年的人精？

良久，顾杰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道：“所以这本功法，我依然用不到了？”

长贵肯定道：“是的，顾杰先生，这次交易您被骗了。”

“擦，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