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七月二十六。萧府下,忙得不亦乐乎。但不论何时,梅园这边都是清静之处的存在,沈孤鸿和温永洁的住处挨着梅园,自然沾了一些功。
沈孤鸿虽然没有换新衣,但也将一身衣衫洗得极是干净,一番收拾之后,便向着梅园走来。觅芳准备了许多好菜,一大早在开始忙活。沈孤鸿来了,也帮不什么忙,便与老太君在屋里坐着下棋。
老太君已经有七十岁了,因功力精湛的缘故,头发虽然都已雪白,但却是精神矍铄,棋艺之道,更是尤为精通。沈孤鸿与她老人家下了三盘,一局也没有赢过,当下已经是第四局了。
“下棋虽是纸谈兵,但棋盘如战场,这话却是不假,战场之,能领千军万马冲杀的,那是大将,能掌控大局的才是帅。一个擅长用兵之人,对于棋道也是极为精通的。”梁老太君说道。
沈孤鸿自幼在大匡山长大,熟读儒、法、兵三家学说,但是却未有真正的过战场,用兵之道,全都是理论见解,这个时候听梁老太君娓娓道来,便是插不嘴,只是问道:“老太君您的棋艺真高,还能将之与兵法融通,晚辈佩服。”
梁老太君道:“棋艺和用兵之道,杨令公去世之后,当今大宋境内,恐怕没有一人会是那人对手。”
沈孤鸿道:“您说的佘老太君?”
梁老太君神色一凝,道:“不错,佘赛花的确担得女豪杰,年轻之时,我们都曾征战过沙场,对于用兵一道,我自然是甘拜下方的。”
沈孤鸿闻言,心里暗暗吃惊,梁红晓与佘赛花二人都是当世女豪杰,并称“朝野内外两巾帼”,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竟然也曾征战沙场,此时他不由遐想,像梁老太君这样的人,在战场会是什么样子?若是自己在战场,又会是什么样子?
“好了,你又输了!”老太君棋子落盘,不由微微一笑。沈孤鸿满脸无奈,接着这盘,他已经输了四盘了。
“你不用这副表情,在这萧府之内,能与我下棋下到这种地步,只有你一人而已,连涧儿都不如你。”梁老太君笑道。
沈孤鸿道:“老太君过奖了,若不是您让着晚辈,晚辈又岂能下去这么多子?”
梁老太君摇头:“棋盘之,我向来不会相让,武切磋,更是不会弄虚作假,你不用谦虚。”
沈孤鸿闻言,只得点头接受,这个时候若是再说谦逊的话语,倒是显得矫情了。
正在这时,觅芳走进屋来,道:“今日是外婆的七十寿辰,觅芳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那只有凭着自己的一点微薄手艺,做了几个小菜,还请外婆品尝。”
梁老太君早早的见到觅芳在厨房里忙活,却不知道她竟然是在为自己的寿辰做菜,当下眼尽是欣慰之色,心高兴不已,笑道:“我的芳儿做的,定然是要尝尝的,走。”
觅芳和沈孤鸿见得梁老太君高兴的样子,他两人老太君还要高兴,二人牵着老太君走出厅堂,来到用餐的屋子,远远的闻到了那些菜的香味。
“嗯,没想到我的芳儿竟然还有这般手艺,这闻着有食欲啊!”老太君笑呵呵的说道。
待老太君坐下,觅芳便开始为老太君夹菜。自记事起,觅芳便是活着平常人的生活,去到大匡山后,也不在家时富裕多少,是以能接触到的食材,都是普通食材。是以她能做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更没有那些大厨的许多花样,不过做出来的家常菜,却是要那些大厨做的好不少。老太君年轻时行走江湖,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好吃的也吃过。但今日觅芳做的这桌子菜,不仅只是一桌菜,还有一份孝心。老太君吃着时,美味自不消说,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别样的情感。
“好啊,芳儿的手艺,厨房里的厨子要好得多了,嗯,不错!”老太君边吃边称赞。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萧晴的声音:“觅芳妹子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老远闻到了,祖母这般夸赞,嗯,看来是吃起来更好吃了。”
觅芳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见得萧晴与映庭站在门边,映庭这个时候见到觅芳,倒是颇有些不自在。觅芳抿嘴微笑,当是没看到映庭的囧相,拉着萧晴的手走进屋子。
“是晴丫头来了,来,一起吃一些,尝尝芳儿的手艺!”老太君满脸带笑,极为高兴。
萧晴和萧晴坐到沈孤鸿边,待觅芳拿碗筷,便在这梅园吃午饭了。
午饭过后,萧晴扶着老太君进了屋子,老太君忽然问道:“今日陪你来的那小伙子不错,他叫什么名字?”
萧晴道:“他叫映庭,是莫清风叔叔的弟子,沈孤鸿和觅芳的好友。”
梁老太君轻声一笑,道:“我只是问他叫什么名字,晴丫头你却是说了这么一大串,看来你对人家有意思。”
萧晴脸色顿红,道:“祖母知道,孙儿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您的,不错,我确实喜欢他,喜欢他的仗义,更是喜欢他有时候呆笨木讷的样子。”
梁老太君道:“喜欢一个人,他的好和不好,都是好的,晴丫头你今天把他带来我这梅园,你是怕你父亲反对吗?”
“父亲为萧家操劳,不辞辛苦,然对于孙儿的事,他老人家说了全凭我自己做主,我怕的是大哥、二叔他们会反对。”萧晴神色严肃起来,毕竟她的身份不同,历来世家子弟,无不讲究门当户对,如今映庭除却一身武功之外,当真是个标准的浪子。
梁老太君道:“这一点你放心,有祖母在,萧家没人会反对你,我萧家的儿女,须得活出自己的风采,哪管世俗那些陈规烂矩?”
萧晴道:“如此,那孙儿先谢过祖母了。”
梁老太君笑道:“去把他给叫进来,一眼看去倒是不错,但却不知道配不配得我的晴丫头,我还要考较他一番。”
萧晴闻言,只是一笑,便出去将映庭叫了进来。映庭进入屋里,向着老太君深深一拜,道:“映庭见过老太君。”
老太君点头:“坐吧!”
映庭听得命令,规矩的坐到一旁,然后道:“映庭今日前来梅园,一来是向您老人家问安,二来,是来求您允许我与萧晴在一起的。”
老太君心自个嘀咕:“不错,胆子倒是不小。”只是她神色淡然,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听她道:“我可以答应你们在一起,但不知道你将来如何能照顾好晴丫头?譬如让她开心,让她不受到伤害。”
映庭闻言一愣,心已经慌乱不已,他强制压制住心里的躁动,道:“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她。”
梁老太君淡淡道:“用嘴说谁都会说,不过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映庭站起身来,道:“不知道老太君如何才肯相信晚辈?”
梁老太君这时也站起身来,走到桌,拿出一包纸包着的东西,倒入茶壶之,淡淡道:“这是断肠散,若是你愿意将这壶茶给喝了,我相信你。”
到了这个时候,老太君是在考较映庭,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映庭除去,萧晴心里已经没底。因为在萧家,老太君虽然是温厚的长者,但同时也是威严高高在者,若是她适才的话只是骗自己的,目的是要自己安心的话,那这水壶放入的自然是真的断肠散了。萧晴越是想,越是觉得不对劲,当下她猛地站起身来,叫道:“祖母,这茶孙儿来喝。”
不管里面放的是不是真的断肠散,萧晴相信,老太君都不会置她于死地,是以她才会争着喝茶。只是她还没有拿到茶壶,却见得映庭身影一闪,将桌茶壶拿起,仰头一口饮尽,说道:“我如今喝了,老太君可否相信了?”
老太君淡淡道:“喝了断肠散,你是死路一条,如何能与晴丫头在一起?”
映庭道:“我只是要向您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映庭说着,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肚疼痛传来,当真是断肠之痛。萧晴见状,面色陡然惨白,美目已经有泪水流下,不停的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太天真了,我应该早是知道,生在萧家这样的世家,又怎会有自由?”
映庭艰难一笑,嘴角鲜血不断渗出,道:“没事,我是心甘情愿的。”
映庭闻言,却是再次一笑,接着眼睛一闭,接着身体便已经软下。萧晴当下当真是万念俱灰,她站起身来,道:“还请祖母也赐死孙儿吧?”
梁老太君淡淡道:“你是萧家的二小姐,为这么一个人死,值得吗?”
萧晴凄然一笑,道:“他都肯原以为我死,那我当然也愿意为他死。”
老太君点头:“嗯,不错,这正是我萧家儿女!”
萧晴听了,却是一愣。老太君这时不由笑了起来,道:“他喝的自然不是什么断肠散。”
萧晴疑惑道:“我明明见他肚子疼,又吐了血的,而且,他的呼吸已经没了。”
梁老太君道:“吃了闭气引血散的人,若是不肚子疼,不吐血,有呼吸,那不证明我的是假药?”
萧晴知道,梁老太君从来说一不二,但不知为何,她已经担心,像是适才老太君已经告诉她,只不过要考较映庭,可是见到映庭吐血倒下,她依旧生出万念俱灰之感。
“好了,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会醒来的。”梁老太君道。
萧晴点头,抱着映庭在坐在地,硬是等了半个时辰。梁老太君见状,不由微微叹息一声,动了真情的女人,都是很傻的。
映庭张开眼睛,见得自己竟然躺在萧晴怀里,急忙防翻身起来,坐到一边。萧晴见得映庭真的醒了,那还能顾忌其他,高兴得无语形容。
“好了,能走的话自己走出去,我这屋里还要打扫呢!”梁老太君不由说道。
“多谢老太君活命之恩!”映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觉得自己能活过来,定然是梁老太君给了解药,却不知道他喝下去的,根本不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