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起的池水,如道道精钢铁剑。天印不得不放弃攻击天正,一声怒吼,宽大的袈裟像是卷开的云朵一般,向着飞来池水击去。
天正大师借着这机会,身子向下坠落,脚尖点在水面,而后在运气,身子拔空而起,向着仙桥之掠去。当此之际,天印却是向着左边飞来,双脚踢出,正是少林功夫的“足射功”,这一招劲力全在双脚,极为狠辣。
“小子,你多管闲事,那便死吧!”天印脸竟是怒色,射出的劲力可击碎山石,他相信此招应付沈孤鸿,已经足够了。
若是硬碰,沈孤鸿要接下这招自是不易,可是沈孤鸿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用蛮劲的人。当下他双手划动,像是划船的船桨在水面之划动一般。劲力在双掌之间一吞一吐,形成一道相互环抱流转的阴阳鱼图案。天印那踢出的数道攻击,正好攻在那相互抱着圆转的阴阳鱼图案之,而后瞬间便被转动着的阴阳鱼图案化解。
劲力陡然消失,天印顿时露出惊骇之色,他猛然转动身子,在空一个倒翻,想从从另外一处空处逃跑,因为这一击之下,他已经试出了沈孤鸿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不远处仙桥的天正他都不是对手,再加一个沈孤鸿,恐怕今日真的要被天正给抓住,带会少林寺受罚了。
天印没有想到的是,若论身法之快,天下间能胜过沈孤鸿的已经没有几个,他才掠出丈余,沈孤鸿却是已经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天印惊骇之际,双掌却是已经拍出。沈孤鸿举掌相迎,二人硬撞一记,恐怖的掌劲蔓延开去,顿时将旁边的几株草木都震碎成了齑粉。二人各自推开一步,收功站定,沈孤鸿道:“大师杀心这般重,确实不适合做出家人。”
天印已经认出沈孤鸿,当下道:“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佛爷我当然适合做出家人,我还要普度众生呢!”
沈孤鸿笑道:“渡人得先渡己,大师连自己都没有渡过,又怎能渡他人?”
天印道:“你这又是什么乱七糟的说法?什么渡人先渡己?怎么感觉寺庙里面的那些和尚讲的还要复杂?”
沈孤鸿道:“释迦摩尼未有成佛之前,谁又在渡谁?既然连佛祖都是先渡自己,莫非大师认为,你佛祖还要厉害?既然你已经佛祖还有厉害,又何必再出家?”
“咦?这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我觉得我确实佛祖还要厉害一些,可是我既然做了和尚,却又还受佛祖管着,说不通,说不通,真是狗屁不通。”天印听得沈孤鸿话语,不经意间又迷惑起来。
天印自己念叨许久,天正大师已然从仙桥处走到。他被天正大师追了许久,神经失常绷紧,只要天正近他一丈距离,便能清晰的感觉到天正的存在,本能的反应,当下跃身而起,踩着水面飞掠而出,大笑道:“你这问题很难,你自己去慢慢想,佛爷我既然做了和尚,要去普度众生,拯救众生去了。”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沈孤鸿却是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我看大师还是先回少林寺去想透问题才好。”
天印知道沈孤鸿身法极快,武功甚高,可是他要离开,便只能出手,当下他真力流转,少林寺的功频频使出,招式变化之繁,当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沈孤鸿武功亦是臻至化境,他又是极为聪慧之人,思绪变化极快,一招一式,均是随意使出,看似绵绵无力,但却是每每都能挡住天印那狂如疾风一般的凌厉攻击。天正大师站在岸边,看得暗暗称,不由自语道:“这是哪家的少年,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浑厚的功力,而且竟然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化腐朽为神的境界。”
天印连连使出少林的“竹叶手”、“鹰爪功”、“推山掌”“翻腾术”等绝技,却是被沈孤鸿连连化解开来。不仅如此,他的招式有的还未有使出,却是已经被沈孤鸿料到,能料敌先机,沈孤鸿这功夫自然是从箭术之领略而来的。
二人先是从水激斗,而后又斗到岸,劲力交击四下乱窜,令得二人方圆丈余之内的物事皆是受到致命的绞杀,随着时间往前推移,来到这金明池的人越来越多,但谁见得二人,都是远远避开。
天印见得他的招数没用,心思一转,身子如灵蛇一般绕动,以“蛇行功”对沈孤鸿展开缠斗。他性子偏激,认定什么是对的,难以改动。这等性情,无论专研什么都容易手,容易有成,但同时也让容易走进自己造出的死胡同。这“蛇行功”讲究变化无端,他认为沈孤鸿能猜出他的招式,主要是那些招式变化不够导致的,是以当“蛇行功”使出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有必胜的把握。
沈孤鸿见得天印的招式分散,却又集,从四面方皆可攻击,当下心里也是暗暗佩服的。遇这等对手,到了他这等境界,自然会生出猎之心。他的心顿时变得空明透彻,往时烦心之事陡然间一扫而出,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都只有天印的招式变化。当下他步子迈开,身子或是转动,或是前进,或是后退,或是翻腾,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能变化出与之相适应的招数,这等变化,无论敌人从何处攻击,均是能应付自如。
五十余招过去,天印见得依旧奈何不得沈孤鸿,心下也开始烦躁起来。与沈孤鸿这种人过招,只要稍微一点破绽,都是致命所在。天印因为心烦气躁,拳脚使出之时却是处处破绽。沈孤鸿瞅准一处破绽,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在水面掠过,双手变幻,像是绽放的万花筒一般。天印只是眼睛一花,身的神阙、肩井、风府等穴位全都被沈孤鸿拂。
穴道被点,天印自然不能再动,只是嘴里面还是脏话连出,像是粪坑一般。沈孤鸿无奈之下,再次点了他的要穴,这才得了清净。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可是帮了老衲一个大忙啊!”天正大师眉善目慈,透着一股佛家的悲悯。
“大师客气了,敢问这位天印大师为何”沈孤鸿说着,却是停了下来。
天正大师微微一笑,道:“无妨的,出家人没有那么不可言的,天印犯的是杀罪,多年来都在戒律堂反省,那日练功走火,心智被迷,忽然打伤戒律堂的人逃出戒律堂,又伤了我寺方丈逃出少林,无奈之下,贫僧才出山的,唉,如今再将他带回去,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沈孤鸿点头,心道:“如今这世道处处充满谎言与猜忌,这位少林高僧却是毫无忌讳的说出了自家秘密,这换了别人,肯定早已将这些事当作自家之丑,如何容得别人去问?更不会自己揭开,唉,与这位高僧相,我倒是显得不够光明磊落了。”
“对了,贫僧记得,那日还有一位女施主跟着施主在嵩山脚下呢,她浑身下,也是被杀气所笼罩,若是继续不管不顾,再继续造杀孽的话,怕是最终会伤了自己。”天正双手合十,一字一句,皆是如暖流流淌一般。
沈孤鸿经天正提醒,这才记起他来汴京是来找青菡,他向着天正大师一抱拳,道:“大师的教诲,我会转教给她的,在下有急事,先告辞了。”
“阿弥陀佛,贫僧也有急事,唉,这血梨花正是造孽,幸得如今被盟主所擒,招天下武林正道公审,天园受伤,看来贫僧还得走一趟镜湖山庄才能会少林了。”天正的话说到最后,却是在自语。沈孤鸿未有走去多远,听得天正大师的话,心下不由一颤,脑海嗡嗡作响:“菡儿被武林盟主擒住了?”
“大师适才所言可否属实?”沈孤鸿回过身神来,呼吸都急促起来。
天正道:“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贫僧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沈孤鸿道:“实不相瞒,那跟着我的那女子是大师口的血梨花,唉,她会成为今天这样,在下有莫大责任,另外也与她不幸的遭遇有关。”
天正诧异的看了沈孤鸿一眼,道:“如此,你便是那个沈孤鸿了,唉,这芸芸众生,皆为七情六欲,恩怨情仇所苦,听施主说来,那位血梨花施主也是做着无奈之事,这次公审,武林正道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和做法,武林盟主如此行事,公道是公道,可是对于那血梨花来说,却又太狠心了,不管是谁,肯定都不会愿意跪在天下人的面前,受天下人的指点。”
沈孤鸿闻言,险些苦哭了出来,他双手捏得紧紧,压住自己的颤动的心灵,道:“大师不愧是少林高僧,与我等凡夫俗子确实不同。”
“阿弥陀佛,贫僧参了十年的佛,虽有所悟,但终究不过凡夫俗子,施主你过奖了!”天正大师这样的人,看似迂腐,但实际却是将世道看得最透彻的人,生死在他眼,其实与吃饭睡觉也没有什么,是以尽管一路追来,天印对他下过多次杀手,他依旧只是想捉住天印而已。
沈孤鸿与天真大师一起,带着穴道被封的天印,向着镜湖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