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在老太太面前伺候，等人走后，吴嬷嬷端了茶盏过来，祖母喝着茶。

吴嬷嬷道：“太太这几日过来的勤，每日伺候老太太洗漱用膳后，方才离去。”

祖母冷哼道：“她呀，以为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她是看这几年宣宁侯对她不冷不淡的，反而对魏姨娘越发言听计从，所以着急了，这不，巴巴地来讨好我，想着我在宣宁侯面前给她出头呢，她一个正经太太，要一直被一名姨娘压着，心里能痛快得了吗？”

吴嬷嬷上了年纪，又长年跟在她身边，眼里见自然不一般，赵氏这些年掌家，其中有多少纰漏，谁心里不跟明镜一样，就算是一时被赵氏蒙蔽了过去，长年累月下来，难道还看不明白赵氏的真面目？

“老太太说的是，太太一贯会做这些表面的功夫，想在老太太和老爷面前讨个好，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自然不会被她蒙蔽！”

吴嬷嬷接着道：“太太这些年掌家，都是靠着老爷的势，明面上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不过私下来老太太这里告状的，可不在少数，连我这里，都有小丫鬟经常来诉苦，说太太平素苛刻。”

祖母慢悠悠喝着茶，“可见她不得人心。”

吴嬷嬷满脸笑意，“可不是这个道理？老爷这几年明显对太太冷淡了，反而因着章哥儿，对魏姨娘百般怜惜，太太看着魏姨娘得势，心里还不得担忧。”

祖母想起魏姨娘的样子，性子娇纵，也容易来事，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对于赵氏，她心中更为不满。

若不是清雩的娘亲身子骨弱，生下清雩撒手人寰了，她哪里看得起赵氏，要不是当年宣宁侯闹着非要娶她，她是看不上赵氏的家世性情的。

何况这些年，赵氏只有一女，再无所出，没有生下个嫡子，来延续香火，祖母能对她满意吗？

想到此处，祖母冷道：“魏姨娘再不济，还生下个章哥儿和晩姐儿，她呢，这些年没有生下儿子不说，还死活不同意宣宁侯继续纳妾。”

吴嬷嬷轻声道：“老太太想要嫡孙子，这不还有几个哥儿吗？老太太若有心思，不妨看看他们几个。我看着琦哥儿，仪哥儿都好。”

“你最会说话。”祖母叹气道，“我哪里没想过，琦哥儿你也看到的，沉默寡言，性子不讨人喜欢，书也读的不怎么样，仪哥儿，行事混账，在外面勾栏巷子里沾花惹草，没有一点长进，还有个章哥儿，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可魏姨娘养着，哪里有一点精明聪慧的模样，如今六岁了，还是只知道哭闹。”

祖母想起来章哥儿坐在魏姨娘腿上，脑袋圆滚滚的，一副憨态，还在央告着吃东西，一双小手肥嫩嫩的，就一阵闹心。

吴嬷嬷怎么不知道老太太想什么，眼见着宣宁侯府后继无人，老太太明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有心宽慰，便捡着好听的话来说，“老太太，不还有韵姐儿和大小姐吗？”

“我看着韵姐儿机灵活波，气性高，鬼心思也多，她容貌礼数都是一等一的，这不是福气吗？”

祖母听到她，总算有些笑容，“这些孙子孙女，韵姐儿最像我年轻的时候，有几分我当年的样子。”

“可不是？”

吴嬷嬷瞅着老太太总算有些笑意，心里也高兴起来，“要说韵姐儿小小年纪，气质就格外出挑，也是难得。”

“说起来，老太太可注意到大小姐，要说容貌，我看大小姐比韵姐儿生的更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明亮丽，我这些年见过这么多姐儿，唯独她这双眼睛，我记的深刻。”

“还有那日，大小姐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那气质，我乍一看，还以为看到老太太了呢。”

祖母被她说中心里的想法，心情更高兴了几分，“清雩往日看着，过于的安分了，总是让人疏忽了她，对这丫头，我心里一直有几分愧疚，自然是希望她好的，可她以前不争气，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不知道为自个考虑，可前几日一看，果真是长大了，我看到她一身红色地过来，还吓了一跳呢，想着这人是谁。”

吴嬷嬷看着老太太笑起来，她也跟着笑起来。

“可不是，跟两个人一样，女大十八变，许是老太太回府的少，都没注意到这些。”

“我看大小姐这几日每日来请安，又陪着老太太说话用膳，谈吐举止端庄娴雅，让人喜欢的不行，她又极孝顺，心细如发，那日丫鬟端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茶，不小心放反了，老太太向来不喜欢太太的口味，我都没注意到，偏大小姐闻着味道说放错了，又将老太太的茶换回来，老太太一喝，还真是放错了。”

祖母点点头，“这孩子是细心。”

她又叹口气。

吴嬷嬷这倒是不解了，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就叹气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叹起气了？”

祖母道：“清雩和韵姐儿是好，可惜是女儿身，撑不起侯府的门楣。”

到底还是戳中祖母的心事。

吴嬷嬷道：“老太太，章哥儿还小，未必不是可塑之材。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是有道理的，魏姨娘没什么见识，自然养育不好章哥儿。老太太大可亲自教养章哥儿，若是觉得他还可以，细心教养长大，过继给赵氏得个嫡子的名分，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嬷嬷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祖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有所疑虑道：“只是我如今年纪大了，只怕有心，却也无力。”

“要老太太费心什么，章哥儿的学问自然有先生管，平日只需要监督他读书识字，这些还有我们看着，老太太只要偶尔提点他些，不就成了。”

“不过，这凡事，还要老太太同意，若是老太太觉得章哥儿实在不堪用，多留意留意两位姑娘，也是好事，尤其是大小姐，按理大小姐年纪越发大了，也到了议亲的时候，老太太该是时候教导她些管家的门道。”

老太太看她笑，“看你，倒是真心喜欢她，明里暗里为她说话呢。”

也怪不得吴嬷嬷对大小姐赞赏，原太太对她有些恩情，吴嬷嬷惦念到现在。

大小姐还在前日问候过她，送她一件原太太的物件，吴嬷嬷年纪大了，心中触动，便想着在老太太面前说些好话。

这些念头在吴嬷嬷脑海中浮现，她笑道：“老太太喜欢她，我可是为老太太着想呢。”

祖母思索片刻，“也是，还有两三年呢，韵姐儿不用说，自然有人教，倒是清雩，需要有人替她好好谋算一下。”

“至于教养章哥儿，还要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