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难民涌入平夷,句町人得到消息以后,不做任何回应,那冯茂明天就敢率领一万精兵,伪装成难民进入平夷,突袭夜郎、故且兰、句町三县,给句町人一个狠的。
冯茂躲在巴蜀敛财,并不代表他不想打败句町人。
他只是被西南烟瘴所阻,没办法给句町人一个狠的。
所以只能在静等时机的同时,大肆敛财。
一旦句町人给了冯茂时机,那冯茂绝对不会客气。
句町人又不傻,怎么可能给冯茂这个时机。
“巴山,去一趟四海镖行,问一问四海镖行的人,张武一行什么时候回来。再去一趟谷道,告诉相魁,带着人回来。然后去告诉刘川,让他去一趟农家寨,告诉老寨主,让老寨主派人告诉一声农祭司,不用在句町县等人了。”
鱼禾在推断到句町人很有可能会被难民引到平夷以后,果断放弃了继续针对曹、张、墙三家。
因为再针对下去,也阻止不了句町人出现在平夷。
情况有变,鱼禾自然得对自己的计划做出调整。
鱼禾没办法让别人依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只能调整自己的计划去适应别人。
巴山依照鱼禾的吩咐,出去跑了一圈。
晌午的时候。
四海客栈的刘川,农家寨农老寨主,齐齐出现在鱼禾房里。
农老寨主是个人精,他听到了刘川传话以后,就意识到鱼禾这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不然他不可能将所有人手撤回来。
农老寨主见到了鱼禾,开门见山的问,“鱼主记,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将祭司他们撤回来?”
鱼禾请农老寨主坐下,将难民过境,以及难民中混着兵卒的事情告诉了农老寨主,并且将自己的猜测,也一并告诉了农老寨主。
“上万难民涌入平夷,句町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必然会派人赶到平夷查探此事,甚至还会派遣兵马驻守平夷,以防不测。
所以我们针对曹、张、墙三家所做的事情,都没用了。
我们能拦得住曹、张、墙三家的人找句町人,我们可拦不住句町人主动找上门。”
“那可如何是好?”
农老寨主听完鱼禾一席话,一脸哀愁。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跟鱼禾达成协议,让鱼禾帮助他们在平夷立足。
鱼禾也是个信人,在答应了他以后,没过多久就从衙门拿到了不少无主之地和无主之宅,近些日子还派人跟他们商量搬迁的事情。
眼看着夜郎人马上就要搬到平夷,马上就要融入平夷了。
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一下子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沉声道:“眼下只能暂缓寨子里的人搬迁的事宜。”
农老寨主脸色难看的道:“句町人要是到了,要是在此地长住下来,我们可就难办了。”
在农老寨主眼里,难民好对付,朝廷派遣的那些兵卒也好应付,唯独句町人不好应付。
难民是无根的浮萍,真要闹事。
农老寨主可以邀请山里各大寨子的人一起动手,将难民压服。
朝廷派遣的那些兵卒数量不多,鱼禾父子手里的人加上剩下的夜郎汉子,也可以应付。
唯独句町人不好应付。
他们算是平夷真正的掌控着,又是西南地头蛇,手里的兵马还多。
夜郎汉子和鱼禾父子手里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鱼禾点头道:“难民们的事情,县宰已经想办法去解决了。朝廷派遣的兵卒,我阿耶也代兵去迎击了。现在就剩下句町人了。
句町人会派遣多少人到平夷,会不会长住平夷,我们谁也不知道。
他们若是长住平夷,我们谁都不会好过。”
句町人若是长住平夷,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禾父子继续招兵买马,也不可能看着夜郎人进入到平夷,融入平夷。
他们绝对不会给一个曾经跟他们比肩的种族一个再次坐大的机会。
农老寨主咬着牙,道:“鱼主记素来多智,应当有办法应对此事。若是需要人手,夜郎上下,愿意听鱼主记调遣。”
农老寨主有点发狠的意思。
他想着,句町人若是真的不给他们夜郎人活路的话,那他就结伙鱼禾,一起跟句町人拼一个鱼死网破。
鱼禾听出了农老寨主话中的深意,“老寨主不必着急,事情暂时还没到那个地步上。只要我们维持着平夷的现状,句町人到了,就看不出什么。
等我见了句町人,探一探他们的态度,再做定夺也不迟。”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暂时等一等。”
鱼禾盯着农老寨主继续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夜郎汉子出力。”
农老寨主愣了一下,疑问道:“鱼主记打算让他们做什么?”
鱼禾目光一冷,道:“一会儿县宰和县里的大户见面的时候,我们会跟曹、张、墙三家的家主谈谈。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听我们的,他们若是不听我们的,也不愿意在句町人面前帮我们隐藏身份和踪迹的话,那我们就出动所有人,赶在句町人到达之前,灭了他们三家。
只要他们三家的人都死了,相信没人敢在句町人面前揭露我们的身份,也没人敢将我们做的事情说出去。句町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我们。”
农老寨主迟疑了一下,道:“由我们夜郎汉子动手灭他们的话,平夷县其他人恐怕会畏惧我们、避着我们,这不利于我们以后融入平夷……”
鱼禾瞥了农老寨主一眼,道:“我又不会让他们挑明身份去动手。眼下难民过境,他们可以伪装成潜藏在难民当中的流寇。
难民中能藏兵卒,再多出一支流寇,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农老寨主思量再三,应下了此事。
鱼禾吩咐巴山带着农老寨主去县衙的厢房歇息。
农老寨主一走,刘川便急不可耐的开口,“少主,曹、张、墙三家,多次派人前往句町,明显是打算借着句町人收拾我们。他们根本不可能向我们服软。
句町人到了,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凑上去。
所以您找他们说项,也没用。”
刘川原以为鱼禾听到了自己的话,会思量一二,却没料到,鱼禾听到了他的话,脸上一点儿神色也没有,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当然知道曹、张、墙三家不会向我们服软。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跟他们谈,我准备直接动手。”
刘川一脸惊愕,“那您刚才……”
鱼禾看着刘川,坦言道:“我们必须等到我阿耶突袭朝廷兵马出了结果,才能动手。我怕农老寨主知道了我们要直接跟曹、张、墙三家动手,会提前告知给那些夜郎汉子。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被察觉。”
刘川恍然大悟,他追问道:“除掉了曹、张、墙三家,我们的身份就能瞒住?”
鱼禾幽幽的道:“那就的看句町会派遣什么人过来。来的若是一个好糊弄的,自然能糊弄过去。来的若是一个精明人,又长住在平夷,那我们就得准备准备离开此地。”
“那曹、张、墙三家岂不是白杀了?农家寨的金矿不要了?那些夜郎汉子万一不跟我们走,我们岂不是白养了?”
刘川一脸肉痛。
鱼禾瞪了刘川一眼,“怎么会白杀,杀了他们,他们的家财就是我们的。金矿没时间开采,那就只能放弃了,命可比金子重要。
其他的夜郎汉子我不知道,但是已经加入到六盘水义军当中的夜郎汉子,农老寨主和农祭司一定会让我们带走。
我会用我们手里的田产、屋契和三家的田产、屋契跟他们做一个交易。
只要他们在句町人走之前能守住,那他们就能在平夷县彻底站稳脚跟。
没了曹、张、墙三大族,他们就会成为平夷县最强的势力。
任方纵然排外,也没有实力跟他们硬碰硬。
只能捏着鼻子,任由他们在平夷县落脚。
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以后肯定能彻底扎根平夷城。
我给了他们这么大好处,又帮他们谋划好了以后的路,问他们要几个人,相信他们不会吝啬。”
“那还好……可惜了那座金矿了……那可是金矿啊……”
刘川一个劲的在痛惜金矿。
鱼禾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个没出息的。
就在鱼禾谋划着除掉曹、张、墙三族的时候。
鱼丰已经率领着两百甲士,奔到了平夷城外数十里的一座山脚下。
山脚四周,树木郁郁葱葱。
隐隐有野兽从林中走过。
鱼丰挑选了一个地方,吩咐六盘水义军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他带着两个斥候,又向西奔出去了十里地。
只是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步行。
三个人到了十里地外的时候,天色已晚。
他们借着月光,看到了一片开阔地。
在开阔地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有嚎啕大哭声、有低声咒骂声、有争斗声、有喘息声、有叹息声。
各种声音,在鱼丰三人的耳边回荡。
“主公,他们就聚在人群的左上角……”
斥候指着开阔地上的一处篝火,低声向鱼丰禀报。
开阔地上的篝火不多,仅仅有四团。
其中三团篝火前围满了男男女女,看他们亲近的样子,应该是同一宗族的。
另一团篝火前围满了彪形大汉,他们偶尔会交头接耳一番,大部分时候都在保持沉默。
斥候所指的,便是彪形大汉们所在的位置。
鱼丰眯着眼睛,盯着彪形大汉们的位置看了许久,低声道:“大约有五百零三人……领头的应该是一个五百主,也有可能是军司马。
没看到兵甲,但我猜他们至少有一百多人有甲。”
斥候一脸不解的看向鱼丰。
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对方人数,更没有看到对方有兵甲,自然也看不出对方中间有多少甲士。
鱼丰是怎么判断的。
鱼丰感受到了他不解的目光,有心教导他,就耐心的解释道:“军中行军,自有规矩。依照军职的大小,手底下统领的兵马也有固定的人数。
他们应该是从巴蜀直接过来的,八成是长安来的精锐。
他们在六盘水等地并没有受损,所以人马肯定没乱,人数必然是固定的。
他们应该是一个五百主麾下的,所以人数肯定在五百。
算上五百主自己和两个亲从,人数大致在五百零三人左右。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剿灭我们,我们能攻破六盘水兵营,他们必然会认为我们实力强横。
一个五百主有可能拿不下我们。所以有可能会派遣一个军司马压阵。
他们中间一些人身形魁梧,不像是普通的兵卒,必然是甲士。
虽然他们藏起了自己的兵甲,但是身形却难以掩饰。
冯茂派遣了一百精锐甲士对付我们,也算是看得起我们。
我们甲士虽多,可是正面出击的话,恐怕不是他们对手。”
冯茂派遣的一百甲士,那可是经历过一场又一场战事的精锐甲士,远不是鱼丰手底下那些半路出家,且没经历过什么恶战的人能比的。
人家可以直面一千普通步卒战而胜之。
鱼丰手底下的甲士,直面一千普通步卒,需要战马、弓弩等各种武器相助,勉强才能抵挡。
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斥候听完了鱼丰的话,还在消化,鱼丰已经准备动身离开此地,“退回去,不能跟他们硬拼,必须找个地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