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音见鱼禾和冯英在打哑谜,丝毫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也不好追着刨根问地。
当即,他看向鱼禾,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主公,诸位同僚齐聚于此,实属不易。不如就借机商议一下,看看能否将治下各地的百姓登记造册,再发放相应的传验。
如此一来,臣等往后治理地方,也会容易一些。”
户籍登记,发放身份证,确实是重中之重。
一旦完成了登记,就能核实治下的人口,避免有人偷税漏税,也避免有人冒充他人。
抽丁服徭役、抽丁入伍等等,也会容易许多。
一些被隐藏在豪强、大户家中的奴仆、私属也能翻出来。
甚至还能避免探子们混入等等。
总而言之,户口登记和发放身份证确实有诸多好处。
鱼禾如今称制,治下还算太平,这项政务确实该落实了。
王堂、冯英等人听到杨音这话,立马就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鱼禾点了点头,道:“如今我治下并无战事,各地还算安定,此事可为。”
杨音见鱼禾答应了,忙道:“此事无非就是费一些人手,费一些钱财。不过好处也是巨大的。待到所有丁口登记造册,我们推行起各项政令,也会方便许多。
一些被藏匿的丁口,以及一些躲在山里的丁口,也会相继被挖出来。
若是能妥善安置这些人,主公治下的丁口也许能暴涨一番。”
乱世之中,跑到深山老林里避祸的人不计其数。
而江南多山林,躲在山林里的不止有避祸的百姓,还有许多蛮人和夷人。
若是能全部挖出来,确实能壮大一番丁口。
此外,那些豪强、大户使唤奴仆和私属使唤习惯了,纵然鱼禾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和私属制度,改为了雇佣制,豪强和大户手中依然藏匿了不少奴仆和私属。
他们倒不是要跟鱼禾对着干。
存粹是鱼禾统治江南的时日太短,许多政令还没有彻底落实到地方上。
一些人或许还不知道鱼禾有这方面的政令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习惯了享乐,也习惯了死守自己的利益,在鱼禾的刀没有架在他们脖子上之前,他们不愿意放弃奴仆和私属。
还有一些被忠义洗礼的忠仆,誓死不离开主家。
主家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享受着他们的服务。
当然了,这些忠仆,都是极少数的。
将这些人全部挖出来,成家立户,能增添不少丁口。
鱼禾沉吟着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听马援突然开口道:“主公治下各地几经灾难,孤寡众多。而军中一些将士的家眷,也死在了灾难当中。
是否能将其登记在册,依照籍贯所在,统一官配?”
简而言之,就是将寡妇发给军中的鳏夫,或者是娶不到媳妇的将士。
这事放在后世就不可思议。
放在这个时代就稀松平常。
每逢大乱以后,官府为了恢复丁口,都会插手民间男女的婚配问题,俗称官配。
即便是太平盛世中,为了确保丁口的增长,也会进行官配。
少年男女到了适婚的年龄,还没有婚嫁,就会有官府的人找上门进行劝导,并且拿出那种适婚男女的资料为你介绍。
若是到了一定的年龄还没成婚。
那就开始强行官配。
强行官配的情况下,你嫁给谁,娶到谁,那就得看你塞没塞钱。
塞钱了老寡妇也能嫁给帅小伙,小老头也能娶到俏丫头。
不塞钱,那就看衙门里负责官配的人的心情了。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存在剩男剩女的情况。
因为少男少女到了一定的年龄不娶不嫁,等待你的不是老婆婆就是老公公。
鱼禾治下因为兵灾、旱灾等多种灾难的荼毒,丁口锐减了不少,以至于鱼禾免费发地给穷苦百姓安家落户,依然有很多地没人种,依然有一些郡县到处荒芜一片。
所以必须推行一些政令,去恢复丁口。
当然了,马援纯粹是想让军中那些好小伙们留个后,不至于死了也没人给他们披麻戴孝、延续香火。
其他的马援没想那么多,因为那不归他管。
鱼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以……”
在鱼禾看来,现在中原大地上的人口确实太少。
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万。
等到战乱结束以后,恐怕还会锐减一茬。
所以为了恢复丁口,进行官配是在所难免的。
反正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几乎都干过这种事情。
鱼禾这么干,也不会有人反对,更不会有拳击手跳出来喷他不尊重这个不尊重那个。
所以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为百姓登记造册、发放传验、施行官配,对我而言,对百姓而言,皆有利。那就号令各地,开始为百姓登记造册、发放传验。
待到登记造册过后,再统计各地孤寡,以及年长却未曾婚配的男女,进行官配。
无人奉养的老人、孩童,只要他们愿意,皆可以送到孤独园,由王库出钱供养。”
鱼禾缓缓开口,将此事定下了。
说是商议,其实也没怎么商议。
无非就是杨音提出来,让大家查漏补缺。
没有问题,鱼禾又觉得可行的话,那就可以直接决断。
鱼禾环视众人,又道:“以往以竹简登记造册,多有不便。回头我会让人传信给各地四海货铺,让他们为各地衙门送去纸张。
各地衙门可将纸张装订成书册,用于登记造册之用。
纸张轻便,可载录的文字颇多。
所以在为百姓登记造册的时候,务必详细一些。
除了载入其生辰、年龄、籍地外,最好将其相貌特征、胎记等等,以及其身份,以前的重大过往,记录一二。
若是犯过罪,着重记载。
以后军中禁录,也禁止出仕。
待到登记造册完成以后,县衙门一式抄录四份,一份留做县用,剩下三份呈报郡衙门,郡衙门留一份,剩下两份呈报州衙门,州衙门留一份,剩下一份呈报王宫。”
杨音等人听完鱼禾一下话,神色各异。
若是真的依照鱼禾所言的登记造册,那往后很多人就不会再有任何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一些犯过罪的人,将再也无缘仕途,以及入伍了。
这对穷苦百姓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但是对官吏们而言,约束力极大。
因为官吏们有权有势有钱,家中最容易出不肖子弟。
一旦犯了错,被记录在案。
那就无缘仕途了。
就连军中也没办法去了。
官吏们倒是能想办法帮家中不肖子弟消除一些籍册中的犯罪记录。
可他们没办法消除鱼禾手里的那一份籍册上的犯罪记录。
而且鱼禾也没说他不会在自己那一份上面添一些东西。
依照鱼禾手里掌控的情报网的力度,很多事情可都瞒不过他。
而且,古人对那些浪子回头、痛改前非的人还是抱有一定的善意的。
像是鱼禾这样一棍子打死,他们觉得有点苛刻了。
冯英忍不住道:“主公,不许犯过罪的人入仕、从戎,是不是过于苛刻?”
王堂抚摸着长须,点着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错。一些少年英才,更是喜欢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若是因此他们做过错事,将他们拒之门外,不给他们痛改前非的机会,实属不妥。”
杨音附和道:“主公会因此痛失许多英才……”
他、谢禄、徐宣三个人,就属于王堂口中那种离经叛道的人。
年轻的时候没少做坏事。
若是天下靖平,且推行的是鱼禾说的这套政令,那他和谢禄、徐宣三个人,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既然诸位皆觉得不妥,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若是愿意服苦役三载,亦或者去边陲为下卒三载,证明其却又改过自新的决心,那就许他们出仕、入伍。
但他们出仕、入伍以后,若再犯罪,必定重处。”
在这种事情上,鱼禾没有太计较。
毕竟,犯了罪,还有机会改过自新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给他们一个机会也无可厚非。
至于那些大奸大恶之徒,他们连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会有。
因为他们犯了罪,一旦被抓到,脑袋铁定搬家。
脑袋都搬家了,哪还有机会改过自新?
杨音、王堂等人听完鱼禾一席话,沉吟着点点头。
鱼禾没将人一棍子打死,肯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行……
但冯英觉得有所不妥,“臣以为,此举不妥。这一类人若是经过磨砺出仕,其籍册上所载的罪行,很有可能会遭到同僚轻视、鄙夷、打压。
心智坚定者,或许不会在乎这些。
心智不坚者,怕是会闯出大祸。”
杨音、王堂等人听到这话,沉吟了起来,觉得冯英这话有那么点道理。
鱼禾则一脸淡然的道:“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若是不愿意付出代价,那就别犯错好了。你对他们抱有同情之心是好事,但你别忘了,他们出了仕,就是官是吏。
而且还是地方上的官吏。
我们让一群犯过错的人去地方上充任官吏,已经很对不起百姓了。
若是再帮他们重新编订籍册,给他们一个清白身,那岂不是更对不起百姓?”
说到此处,鱼禾正色道:“我说过,百姓才是我们能够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的根基。所以百姓不能欺,欺过头了,常安城里那些人的在面对什么,我们就得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