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玛的奥术视野内,圣树萨斯阿拉正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向周身散发着金ns的魔法能量,与众多天灾通灵师施法放出的死灵能量死死抗衡,不愿低下自己高昂的头颅。
咚
咚
不知不觉间,安格玛的心脏也开始以同样的频率律动起来,起初微不可查,当他发觉这一切,耳边已然只余自己的心跳声。
视野内的一切全部淡去,满目疮痍的腐化森林渐渐消失,丑陋至极的亡灵天灾俱都不见,混而不乱的戴索姆建筑工地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悄然破碎
目所能及,徒留一棵枯萎至极,却兀自傲然挺立的圣树。明明远在山脚之下,却取代了一切景物,在安格玛的眼里、心里、灵魂里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
恍惚间,安格玛置身在了一棵直通天地的圣白巨树之下,它盘综错杂的根系深植大地,粗壮的树干上流转着令人陶醉的奥术能量,蓬勃的生机透过金黄光洁到近乎亮白的树皮,弥漫到永歌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周围还生长着众多植物,花草树蔓,同样美丽至极,微风拂过飒飒作响,纷纷以谦恭的姿态向圣树致以臣服与爱慕,似乎在感激它数千载以来的照拂和庇护。
是的,它是女王。永歌森林的女王和慈母
万树之冠,圣树萨斯阿拉。
每当绚丽夺目的金ns泽从空中划过,远远扩散到南边的山脉尽头,圣树便舞动着柔美的枝条拢动那缕金黄。
就像是一名少女,在爱抚自己身处彼岸,可望而永不可即的爱人,她的目光柔情似水,隐有一抹哀伤深藏其中,叫人望之油然而生怜爱之心。
她深嗅远方爱人的气息,顾盼间将目光流转到那些尚未长成的小树苗时,嘴角挂起宠溺的微笑,轻舞着枝条扰起微风,将结合了自然精华与爱人气息的能量播撒到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挡去寒风驱走阴邪,让所有树木都得以蒙受爱人的福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树苗逐渐长成参天大树,一棵一片一林,终成鸟语花香,永鸣天籁的永歌森林。
而她也越发遮天蔽日,茂盛的树冠成了众多莺鸟燕雀的家园,一支最粗壮的枝桠遥遥向北方延展,就像少女在对远方的爱人伸出思念之手
突然
天空被撕裂,大地被污染,丑恶的不死生物从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里涌出,这些丑恶的亡灵嘴里发出着无意识的咕哝声,口角流着污秽的唾液,撕裂的腐臭血肉上布满溃烂脓疮,向着圣树蜂拥而来。
不论是草木还是泥土,都随着它们的脚步而迅速腐化。
花朵瞬间枯萎,树木变成了沾染恐怖黑绿毒瘴的病木,就连作势欲飞,试图逃离死亡的小鸟,都只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坠地化为一团细骨。
“不,不!”
安格玛只觉得心脏被紧紧攥住,连呼吸都为之一滞,再度回身望去时,只见美丽的圣树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棵病恹恹的枯树干还孤零零地矗立在她原先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那根遥遥伸向北方的枝桠,安格玛都认不出,这就是曾经的萨斯阿拉。
萨斯阿拉在呼唤爱人,呼唤太阳之井。
但她已经无法回应她了。
“呼,呼。”从幻境中脱离的安格玛大口喘着粗气,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不能让圣树就此陨灭!
奎恩萨斯三人纷纷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大人?”
不消多说,安格玛立即发动了感知法术,投入了四倍的法力值,强行探查起脚下的敌情来。
很好,没有史诗等阶的亡灵,高阶精英也不多。
至于达尔坎也许不在?
理智告诉安格玛不要轻易冒险,本能却要他必须这么做,两者仅仅交锋刹那就决出了胜负。
“你们在这守着,我下去看看。”安格玛将自己的魔力印记以具象化的形式留在三人身前的土地上,以便与三人远距沟通。
而且通过这道魔力印记,他们也能够看到处于隐身术遮蔽下的安格玛。
“什么?”奥洛萨莉亚吓了一跳,“你要怎么”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两名同伴还没来得及阻止,安格玛就助跑两步跃下了山头。
半空中他的双手亮起奥术光辉,笔直向下的落体顿时降速不少,轻如鸿毛地缓缓向下飘落而去,而后体表淡nn泽流转,彻底隐匿在了空气中。
“有什么发现就通过这个告诉我,”安格玛的声音在魔力印记中响起,“如果我发生不测,你们就立即逃走并将此地的情报禀告给王子殿下。记住,绝不能让王子殿下放任这里建成!”
三人目目相觑,都是一脸惊呆和难以置信,纷纷看了眼脚下密布的亡灵,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送死吗?
安格玛悠悠飘下,在半空中不断手舞足蹈以粗调方向,活像个爪鱼。他不敢使用法术推动自己,那样会让隐身效果发生不稳定波动,就算暂时还没发现下面有能看破他伪装的强者,也有很大的暴露风险。
地面越来越近,他最终落到了一个亡灵相对较少的区域,甫一落地就发挥了血精灵特有的迅捷,迈着快步向圣树奔行而去。
不断有扛抱建材的亡灵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只食尸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愣愣地盯着空无一物的空气,然后抽动了两下“鼻子”
“啪”的一声,它的面部肌肉因超负荷举动而崩裂了,食尸鬼的颞颌关节再也闭合不住,下巴脱环掉了一边,灰败的舌头顺着开裂的嘴角滑了出来,挂在胸前悠悠荡荡,上面还插着几颗断牙。
这个意外插曲扰乱了食尸鬼的注意力,它咕哝一声,也没管舌头和下巴,继续向前行去了。
安格玛有意绕开了那些相对较强,或是身体完整以至于感官敏锐程度看起来没受太大损失的,终于来到了将圣树团团围住的亡灵群。
一大帮通灵师站在亡灵身后,使用死灵法术压制着圣树萨斯阿拉。
她的悲鸣越来越急促,似乎是感知到了安格玛的到来。
“为了巫妖王,加力输出!”这个狂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人类,安格玛循声望去,是一名头戴兜帽身着黑色脏污法袍的诅咒教派成员。
那张笼罩在阴影中的脸庞苍白无比,长满溃烂的脓疮,有的甚至已经开裂流出脓液,但此人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是完全不在意。
看起来他还未彻底死亡,意识较为清醒,不过也离死不远了。
安格玛发现,这个家伙就是通灵师里最强的那个,实力足以与他比肩。
诅咒教派的成员,通常是早期洛丹伦方面天灾军团的重要成员,常常担任底层亡灵士兵的指挥角色。这个时期他们,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巫妖王的精神力固然强大无比,但它不是神,无法精确控制每一个亡灵。它赋予亡灵命令,而后亡灵就会依照本能和一定的优先级攻击其他生灵。
当亡灵面临一些需要精确动作的任务时,就比如建造建筑、收集物资等工作,就不是简单的嗜血本能可以做到的了。
巫妖王不必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精神力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会放在诸如军队作战一类的重要环节上此时他就会对手下的通灵师或是某些精神力较强的将领下达命令,由它们控制着亡灵士兵执行具体行动。
它们就是巫妖王的蜂巢式精神控制络中的控制单元。
“纽曼,它又要反击了!”另一名通灵师高声警示道。
见同僚只是咬紧牙关,默默地汇聚更多死灵能量攻击圣树,他大吼道:“你疯了吗?这棵死树可是连达尔坎主人都击伤了的!快收手,不要引火烧身!”
被称为纽曼的通灵师就是先前发声的那个,他目露疯狂之色,“不,我能感觉到它剩余的能量不多了,这次一定能将它彻底腐化!达成主人的期望!”
“纽曼,不要再”
话音未落,圣树萨斯阿拉骤然一亮,似乎整片天地都停滞了一秒。
随后一道金ns的光环在她周身扩散开来,不带一丝烟火气,声势也并不浩大,但却在顷刻间将所有捆缚在树干上的死灵能量束击溃,而后砰然爆散。
“轰!”
围在圣树周围的整整一百余只亡灵,全部被恐怖的魔法能量彻底湮灭,连灰都没剩下。
那些通灵师也瞬间死伤大半,包括实力最强的纽曼。
安格玛也被杀伤力十足的光波透体而过,没受一丁点伤害,不过隐身法术却被破去了。他错愕了几秒,回过神来四下看看,趁着那些亡灵还没反应过来,拔腿就向圣树飞奔而去。
现在的她只有五六米高,爆发过后金黄流转的树干更是转为灰暗,诡异的黑绿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她的根部向上蔓延起来
响彻心间的呼唤声越来越焦急,安格玛不由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到了她的身上。
他再一次坠入了幻境。
但这一次幻境中只有萨斯阿拉,她健康强大而又美丽自信,枝条招展随风而动,穷尽世间的所有词汇,也无法描述她雍容华丽的万千之一,这些出自凡人之口的词汇甚至会亵渎她的存在。
他在圣树的身上感知到了所有同胞深深眷恋,并为之陶醉的熟悉味道。
轻灵之音响起,萨斯阿拉渐渐化为纯粹的金光,顺着安格玛的右手流进了他的身体里,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留一物。
但安格玛却并未因这美丽事物的消逝而感到心痛,因为
圣树以另一种形式焕发了第二次生命,留存在了他的身体里、心里和灵魂里。
从此以后再不分彼此。
充盈身体的强大感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安格玛听到了永歌森林的莺歌燕语,闻到了芬芳的泥土气息,自然的气息。他发现自己似乎与永歌森林的脉动韵律合拍了一刹那
正疑惑为什么幻境还在持续,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出现了两个异常吸引他的能量波动。
一北一南。
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安格玛发现自己竟然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就好像终于得以迈动沉滞数千载的脚步,去远方拥抱自己的亲密恋人。
他向北看去。
太阳之井,或者说毁灭后的太阳之井,那能量波动几乎微不可查,不过是太阳之井的“尸体”罢了。心间不由涌现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凉。
“唉”
他又向南望去。
喜悦驱散痛苦,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扉。太阳之井并没有彻底毁灭!圣树最后留存于世间的声音,就是这道悦耳的欢快音律,她仿佛催促安格玛,快去找啊,快去啊,求求你
安薇娜。
“快走,有强大的魔法波动出现在你附近!”耳边突然响起奎恩萨斯声音。
其实不用他说,安格玛早已察觉到了那个强大无比的存在,和投射到自己背上的森冷目光。
幻境倏然而逝,视野恢复如常,安格玛惊讶的发现,本应在眼前的枯萎圣树也如同幻境中一样不见了,但自己的手中,却握着一截金光四溢的
圣树之芯。
他心中突生警觉,立即发动传送法术,在圣树能量的加持下,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怎么样,怎么样?”奥洛萨莉亚焦急地问道,艾尔隆丹也一脸担忧,他们二人不擅长增强感官的法术。
奎恩萨斯的双眼泛着微光,紧盯山脚下,看到安格玛发动传送法术离去时,他不由松了口气:“走了走了,他成功逃脱了,我们也”
他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恐怖的存在正缓缓抬头,目光与他对视在了一处。
“快走!”
奎恩萨斯急忙使出看家的本领,飞快地念诵咒语,一把拉起两人发动了传送法术。
三人走后不到半秒,就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山头上。
他不经意散溢而出的恐怖魔法波动,甚至隐隐将身边空气扭曲。他有着高等精灵的外表,皮肤枯萎灰败,就像是深埋地底的干尸一般,脸上甚至偶有蛆虫钻进爬出,恶心无比
他缓缓转动干枯的眼球,看向了地上的那个魔法印记。布满裂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冷笑。
“敢打我囊中之物的主意,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