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守护者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守望者,看起来地位与其相仿,是看守者中的首领级人物。
她头戴覆面式头盔,全身都隐藏在墨绿色的斗篷下,斗篷边沿处甚至带有一柄柄锋利的短刃,在必要的时候,这件斗篷也能成为一件可怕的武器。透过身前并未彻底合拢的斗篷缝隙,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有致身材。
这名守望者扫视着泰兰德与玛法里奥,但当她的目光移至安格玛时,猛地浑身一震,下意识上前两步,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着停在了原地。
“咔嚓咔嚓”
因过于用力,守望者尖锐的护手指爪与掌心甲片刮擦,发出刀刮盘子一样令人牙痒的声音。
她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安格玛左顾右盼,离得这么近,他十分肯定对方头盔下那一对怒火中烧的星眸,就是在看自己。
守望者的异常举动引发了众人的注意,玛法里奥本准备说明来意,这一下也止住了话头,对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典狱长,请注意自己的仪态。大德鲁伊昨天就派人告知了释放伊利丹的决定。”丛林守护者见守望者这副样子,在旁心平气和地说道。
典狱长?安格玛眨了眨眼,该不会是玛维吧?
在正史中,玛维就是伊利丹的看守者中等级最高的那个,典狱长理应是她的称谓。
但安格玛记得很清楚,在泰兰德释放伊利丹时,玛维另有要务在身,并不在伊利丹的监牢附近。
“玛维,到了该卸下重任的时候了。伊利丹是预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不要让个人情感影响你的思绪。”玛法里奥浑厚的声音响起。
果然是她,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和我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我”对她做过什么?
安格玛心里有点发毛。
应该不会吧?
什么仇什么怨让她记了一万年?
玛维影歌,燃烧军团第一次入侵前,曾是一名虔诚的、经验十足的月之女祭司,上古之战中冉冉升起的将星,力挽狂澜的联军指挥官加洛德影歌的姐姐。
虽然性格略有些偏激,但不可否认的是,玛维是一位执行力极强、善恶分明,愿意为了族人付出一切的人。
上古之战中,月之女祭司的首领,高阶女祭司狄加娜被恶魔重伤,临别之际委任彼时虽然天赋出众,但不论资历、经验都还有所欠缺的泰兰德接替自己的重任。
当时玛维非常质疑这一决定。
在她看来,固然天性纯善的泰兰德更贴近艾露恩,但在战争年代,人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名出色的女祭司而已。好在泰兰德的表现,最终还是获得了她的信服。
战争结束后,伊利丹用偷取的永恒之井井水,暗中在海加尔山创造新魔力源的举动被加洛德影歌无意撞破。伊利丹为扫除障碍,便出手将其重伤。幸亏玛法里奥及时赶来制住伊利丹,并对加洛德施以救治,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这件事让玛维怒不可遏。
于私,伊利丹险些杀死她的亲弟弟。于公,伊利丹的鲁莽举动,让好不容易逃脱魔掌的艾泽拉斯,再度因具备了一个随时可能被用于召唤燃烧军团的魔力源而担惊受怕。给暗夜精灵带来了又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可这样可怕的罪行,非但没有换来一死,玛法里奥反而还仁慈的将伊利丹处以监禁,放任这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行恶举的定时n继续留在族中。
虽然事情的最后,听闻此事的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在新的永恒之井上种下了一颗取自母亲树加尼尔的种子也就是一万年后的世界之树诺达希尔并与绿龙女王伊瑟拉、青铜龙王诺兹多姆分别以自身的力量予以祝福,令其彻底遮蔽了新永恒之井的魔力波动,并杜绝了外人利用井中魔力图谋不轨的可能,但玛维还是因对于伊利丹的不公正判决感到愤怒异常。
她离开艾露恩姐妹会,自愿担任伊利丹的狱卒并成立守望者组织,严密看管这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这一看管,就是一万年。
从语境判断,玛法里奥口中所谓的个人情感,并不是指玛维因加洛德险些死于伊利丹之手而产生的私怨,而是更深一层,在“预言”面前,她这样身份的人不该有的所有私情。
安格玛思索着玛法里奥的话,同时留意着丛林守护者的表情,发现后者也是一副认同的样子。
首先这意味着玛法里奥对玛维十分重视,将她引为必须以大局出发考量全局的上位人物。这让虽然熟知历史,却并不知悉许多细节的安格玛,对玛维在暗夜精灵族中的地位,有了准确的认知。
而且在暗夜精灵族中,自己的“预言”不仅广为人知,好像还挺有份量的?
“当然,先知的指示,我怎敢不遵从呢?”
玛维咬牙切齿地说道,提及先知二字时,音节咬得极重,恶狠狠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安格玛。
如果眼神能杀人,安格玛一定已经死一万遍了。
到底什么情况?安格玛没由来心里一寒,不由打了个寒颤。看向玛法里奥夫妇,却发现这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还有些暧昧不明的目光。
啊!这眼神又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做了什么啊?安格玛险些抓狂。
“娜萨,把钥匙给我。”玛维寒声说了一句,不一会,她身后的另一名守望者就掏出一柄有小臂长短,魔力盎然的钥匙,放到了她的手里。
娜萨?
安格玛一愣,多看了两眼那名守望者。
与其说娜萨是玛维的手下,不如说是她感情最好的姐妹。这份情谊,早在上古之战时期就已结下了,娜萨曾经也是一名女祭司,后来玛维成立了守望者组织,她便随其一同看守伊利丹,并受训成为了一名守望者。
两人情同手足,乃至于正史中,娜萨在追捕伊利丹的过程中牺牲,让玛维更加坚定了将伊利丹绳之以法的决心。
“固然预言已有明示,我还是要说一句,大德鲁伊,高阶女祭司,你们真的确定要将他释放吗?也许他会再一次将毁灭带给我们,不要忘了,若非他制造了第二个永恒之井,燃烧军团又怎么会被再度被吸引而来?”丛林守护者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句话其实也没说错,安格玛想道。
就算燃烧军团的目的不在新永恒之井,而是利用其魔力召唤萨格拉斯,毁灭这个世界,但如果没有新永恒之井,燃烧军团不仅不会攻打海加尔山,完成最终目的的途径也少了一条,这世界就会在短时间内变相安全许多。
“唉”玛法里奥面露痛苦之色,脸庞上的坚定却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早已做下决断,“打开牢门吧,守护者。”
安格玛也被玛法里奥的情绪感染,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要玛法里奥理解伊利丹,不是出于他们二人的兄弟情分,而是站在一个历史旁观者的立场上。
作为一个正常人,安格玛除非是傻了,才会无视伊利丹不择手段的行事方法,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对于即将遭受法术攻击的诺森德大陆上面无数的无辜生灵而言,伊利丹就是一头恶魔。
但还是那句话,纵览艾泽拉斯的历史,伊利丹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至少安格玛还没强大到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既让诺森德的生灵不至惨遭厄运,还能把巫妖王重创到召回阿尔萨斯以及洛丹伦的大部分主力,给东大陆诸族创造喘息良机。
安格玛不需要玛法里奥彻底理解伊利丹,因为大德鲁伊是自然的守护者,原则绝不容改变。这个世界需要伊利丹这样不择手段的家伙,也同样需要那些立场坚定,善恶分明的守护者。
少了谁,也不行。
安格玛想要的,或者说是想改变的,只是以玛法里奥为代表的一批英雄人物能够提早一些,知悉并了解伊利丹的目的。毕竟伊利丹即将组建的伊利达雷组织,在与恶魔不间断的战争中,掌握了关于燃烧军团的最充足情报。
暂且不提当十几年后燃烧军团又一次入侵这个世界时,“光与暗之子”伊利丹会不会像命运揭示的那样,再度成为唯一的主角。单论这样一来,这个已在常年的战火中四分五裂的世界,也许就能借此更深刻地认识到燃烧军团的强大,和恶魔对于毁灭这个世界的决心,就算无法在互不信任的大环境中提早团结起来,也可以让许多本可以避免的牺牲不再出现。
就比如死于破碎海滩的瓦里安乌瑞恩,就比如沃金,还有无数的英灵将士。
这,才是安格玛的目的,而绝非因某个历史人物是关键所在,而将其所有的所作所为,尽数划为正确、合理的,没人非黑即白。
当拥有一定实力、地位、名望以后,适时引导这些历史中的主角,才是最高明,也是最合适的办法。毕竟对于这个强者辈出的宇宙来说,再强也不可能强过萨格拉斯、强过虚空大君那样的存在,穿越者也很难在危机到来前的有限时间里,组建起一个强大到足以改变历史的势力或组织。
想到这里,安格玛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认知,未来的他才能超脱出身份的桎梏,成为玛法里奥这等大人物尊重的“先知”吧。但一想到凯尔萨斯仍在外域安危不明,他心里对未来刚产生的一丝期待,就化为了担忧。
“希望你已经考虑清楚了,那么如你所愿。”丛林守护者说完转身面向监牢,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他如同树干一般的左臂,便焕发出了盎然的绿色光泽,轻轻一挥,监牢入口的荆棘、植被尽数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道厚重的金属大门。
“感谢您,守护者。”玛法里奥深鞠一躬,表达谢意。
对于如今的暗夜精灵来说,丛林守护者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因为这种生物都是人人共尊的半神塞纳留斯的子嗣。
他们拥有着操纵自然之力的能力,外形与塞纳留斯极为相仿暗夜精灵一般的精壮上半身,雄鹿的下半身,头生鹿角,树须一般的绿色须发。塞纳留斯的女儿则是生性怜悯,热衷于保护弱小物种的树妖。
说起来暴虐成性的半人马,其实也是塞纳留斯的后代。是他的儿子扎尔塔,与大地公主瑟莱德丝禁忌爱恋的意外产物。
“咔哒。”
玛维将钥匙插入大门的锁孔,轻轻扭动,在一阵持续了足有好几分钟的绞盘转动和沉闷的隆隆响声中,厚重的巨门才逐渐向两侧滑去,露出一条黑洞洞的通道来。
“我们走吧。”玛法里奥说了一句,带着泰兰德与安格玛向地牢走去。
“大德鲁伊,你确定要带一个外族人进去吗?”丛林守护者见安格玛也在其中,便问了一句。
玛法里奥脚步不停,只是点头而没有回话。
丛林守护者见此不再多说,让开了道路。就这样,正史中惨烈的劫狱大战并未发生,在对预言的绝对信服中,守护者们分列两侧,目送着他们三人走向了伊利丹的地牢。
而玛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安格玛由远及近,直到他迈进大门,才拔下钥匙跟了上来。
哒,哒,哒。
脚步声在幽静的通道中回荡着,安格玛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地底的黑暗,发现在通道两旁,镶嵌着一颗颗散发出柔和光芒的月亮石,照亮了地底通道。
没走多久,就有一道看守严密的门扉,两个纹丝不动的守望者分立两旁。
玛维向她们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而两名守望者也各自掏出一把,共同插入了三个相距很远的锁孔,而后彼此相视,共同扭转钥匙,开启了门扉。
安格玛注意到,三个持钥者都很小心翼翼,转动速度各有快慢,心里不由赞叹,防护措施还真是到位。
在他的感知中,钥匙和牢门,都是由隔绝魔力的材料制成。而且不用说,想要开启这扇牢门,n锁孔的钥匙必须同时开始转动,并且按照一个非常微妙的速度转动才行,但凡任何一点出了差错,复杂的锁簧应该都无法打开。
这样一来,如果有单独的闯入者得到了三把钥匙,第一因臂展有限,若无专门的工具辅助,很难同时插入三把钥匙。就算能做到,也还必须知晓各自锁孔所需的不同转动速度,否则没准就触发了什么陷阱机关。
开启了这道门,众人继续下行。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见到了五道相同的门扉,开启方式更是五花门,有像第一道大门那样的纯机械结构锁簧,也有咒文开启的魔法锁而守卫力量也越来越强,安格玛看到了不下五十名守望者。
在途径一处丁字路口,另一条通道的尽头有可能是看守者休息室的地方时,玛维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德鲁伊,女祭司,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
安格玛一愣。
这个词,好像是指包括自己在内的若干人,至少还会涵盖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人。可玛维的话语,已经把通道里仅有的另外两个人排除在外了,那不就是说
“当然,守望者。”玛法里奥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急忙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安格玛,拉着泰兰德离去了,“先知,我们在前面等你。”
等等,别扔下我!
如芒在背的安格玛心中呐喊着,紧倒两步就要追上玛法里奥,可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臂横伸在他的脖子前面,“砰”的一声重重砸到了墙壁上。
也不知这一掌蕴含了多少愤怒,通道竟然都震动了一下。
“哗啦”
通道顶端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飘然而落。
安格玛战战兢兢地转过脸去,恰好看到玛维另一只手解开头盔与胸甲的锁扣,将其摘了下来。一头与记忆中的形象截然不同的银灰色短发飘散而出,她捋了捋挡在脸前的碎发,露出了一张怒气勃勃,咬牙切齿的精致脸庞。
只可惜,那一万年的沧桑,已在那对星眸的眼角,刻下了令人心痛的岁月痕迹。
“你还知道回来?”她声音就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凛冽的寒意刹那间就让恒温的通道沦为寒冰魔狱。
我
我这是被壁咚了?
安格玛,你这个死白皮,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啊?
已被刀一般锋利的眼神千刀万剐的安格玛,心中狂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