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梳洗罢,钱玳便将孟玉楼一路送回杨府。
不走路不知道,钱玳没有想到,自家住宅和杨府距离很近,只隔着一条街。
这一路,孟玉楼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一朵清莲。
路上,二人并未进行交谈,孟玉楼水润的美眸不时瞧向附近,似乎要把路线记住似的。
钱玳保持沉默,其实他心中也不平静,孟玉楼那种仿佛温柔大姐姐的气质,无形中吸引着他。
但他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这样不俗的女子,实在不应承受那么多,她应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才是。
经过一处熟悉的早点小摊,钱玳在此停下,点了八张最爱吃的驴肉火烧,四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鲜榨豆浆。
找一处干净的木桌坐下,钱玳对孟玉楼伸手示意,笑道:“来,尝尝这李氏驴肉火烧,这可是桂香坊一绝,我平素最喜爱吃的早点。”
孟玉楼轻轻一笑,没有忸怩拒绝,拿起一张火烧,轻轻咬下一口,细细咀嚼后咽下,美眸不禁微微闭合,一脸享受之色。
“这火烧外皮酥脆,内里驴肉鲜嫩绵软,紧致多汁,味道香浓可口,当真是好吃。妾身从小身居幽闺,还从未吃过这般美味。”
孟玉楼赞不绝口,说完话,便继续低头缓缓吃起来,不慢不快,既不耽误品尝美味,也没有丧失淑女习惯。
钱玳见孟玉楼被驴肉火烧俘获,大感有趣,笑了笑,也抓起火烧大吃起来。
相比孟玉楼,钱玳的吃相就难登大雅之堂了,他一大口下去,便可以将三分之一的火烧咬下,三口下去,一张火烧便下肚了,让人看了十分有食欲。
钱玳口齿生津,大快朵颐,及至他吃完六张火烧,孟玉楼才堪堪将一张火烧吃了一半。
见到钱玳风卷残云般吃完,孟玉楼不禁一愣,随即便压抑不住的低声笑起来。
“还剩这一张你吃了吧,不用给我留。妾身平日食量便不大,吃一张便足够了,这还是因为驴肉火烧太过美味。”孟玉楼笑道。
男人能吃才是福,像某些男子故作姿态,细嚼慢咽,她是瞧不上的。
钱玳也不客气,将最后一张驴肉火烧吃光,捧起大碗,咕嘟嘟喝净三碗豆浆,给孟玉楼留了一碗。
孟玉楼吃完火烧,只喝了半碗豆浆,便喝不下了。
前世留下的习惯,钱玳总是喜欢把食物吃光,他最见不得剩饭剩菜,见孟玉楼喝完,他一把拿过瓷碗,将剩余的豆浆一饮而尽。
此举惊呆了孟玉楼,她清晰地看到,钱玳喝过的位置,正是她之前喝豆浆时,嘴唇对应的地方。
这是,变相的接吻了么?
孟玉楼一颗芳心,忽然悸动了一下。
钱玳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吃饱喝足之后,起身付账,便带着孟玉楼继续往杨府方向走去。
吃过早饭的孟玉楼一路上神思不属,只是顺从的相跟着钱玳。
杨府门口。
一位头发黑白相间的老婆子,来回踱步,神色间满是担忧焦急。
忽然。
她见到大街上走来一男一女,那男的身材修长,气质清雅,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定睛一看,男子身后的那名女子,正是自家的侄媳妇。
老婆子顿时转忧为喜,上前叫道:“哎哟,我的大侄媳妇诶。大年初一,老身本想着大清早来看看你,结果一进后院,就看到你那大房子千疮百孔,像是遭了劫似的,你这女主人更是不见人影。”
“老身找到那丫鬟兰香,她和几个丫头小子居然一无所知,一问才知道大年夜里玩得疯了,连主子都抛到脑后了。可把老身急坏了。”
孟玉楼上前福了一礼,歉然道:“让杨姑姑担心了,妾身夜里遭了妖怪,幸好被这位钱公子所救,我才能安然无恙。”
“妖怪!”老婆子尖叫一声。
对于她们普通人来说,妖怪无异于洪水猛兽,没有半点抵抗之力,是以听见妖怪侵袭,顿时胆战心惊。
老婆子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上前对孟玉楼上下摸摸,关心的问道:“侄媳妇,你没受伤吧。”
“妾身并无大碍。”孟玉楼摇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婆子松了一口气,然后望向钱玳,躬身行礼道:“老身谢钱公子仗义相救之恩。”
杨姑姑神色极为恭敬,她活了六十多年,人老成精,能从妖怪手下无伤救人,眼前这位钱公子,定然是一名有修为在身的修行中人。
这样的人,在这座清河县城中,哪一位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杨大娘不必多礼,职责所在,在所不辞。”钱玳拱手回礼道。
孟玉楼忽然补充道:“杨姑姑,钱公子是本县的一名玄衣卫呢。”
“玄衣卫!”
杨姑姑大惊,没想到眼前谦逊有礼的公子,居然是一名玄衣卫!
没有人不知道玄衣卫,也没有哪个老百姓不敬重玄衣卫,在这个存在妖邪鬼怪的世道里,玄衣卫是唯一以对抗邪祟保护平民为宗旨的官方组织。
说玄衣卫是老百姓的保护神,丝毫不过分。
“不知钱大人当面,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杨姑姑毕恭毕敬道。
“杨大娘何来怠慢,玄衣卫与民一家,杨大娘不必拘谨。”钱玳笑道。
“杨姑姑,钱公子人很好的。快别让人家在外面站着了。”孟玉楼出声提醒。
杨姑姑忙道:“对对对,钱公子快快请进,能得玄衣卫光临,杨府蓬荜生辉。”
不再客套寒暄,孟玉楼和杨姑娘将钱玳请入杨府,在正堂中坐定。
长相俏丽的大丫鬟兰香,听闻夫人回来,急忙跑来相见,哭了一场,然后便听话的端茶倒水。
钱玳正喝着茶,准备小坐一会便走。
忽然堂外走进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那老的,身材佝偻,手中拄着拐杖,满脸皱纹,可一双眼珠却不时转动。
那年轻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五岁左右,一副富家公子打扮,身穿锦纹华袍,腰间系一枚无暇青玉,手中摇着一柄画有山水图的折扇。
这男子见到施施然喝茶的钱玳,暗道居然有人先自己一步赶到,心下生出不悦。
“张四,你来干什么?”杨姑姑见到张四进来,面有不愉之色。
张四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在一张木椅上缓缓坐下,冷笑道:“怎么,还不让我这个亲舅舅进门了么?”
“外甥媳妇,听闻杨府大年之夜发生惊变,老夫与商举人特地赶来看看。”张四不再搭理杨姑姑,转而对孟玉楼说道。
“你老人家费心了,妾身没有事。”孟玉楼神色淡淡道。
那年轻男子上前微微拱手,说道:“孟夫人如有任何需要,在下必然鼎力相助。我虽不才,但在清河县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商举人好意,妾身心领了。昨晚之事虽然凶险异常,但妾身运气好,没有遭受半点伤害。”
商举人眉头一皱,问道:“在下只是听闻杨府夜里发出狂风呼啸的异响,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事,只是有妖怪闯入罢了。”孟玉楼语气平淡。
“什么,妖怪闯入!”商举人闻言,大惊失色。
刚刚喝了口茶的张四,一惊而起,嘴巴不由自主得张开,温热茶水浸湿了胸前衣衫。
见到张四这般模样,杨姑姑嘴角勾起不屑的嘲笑。
“孟夫人,那你是如何脱身的?”商举人问道。
“实不相瞒,承蒙高人路过,杀了妖怪,救了妾身。”
“好了,商举人身为本县名流,定是事情繁忙。妾身突逢惊变,心神疲累,想要歇息歇息,就不多招待商举人了,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孟玉楼温言送客,她早就不耐烦商举人的死缠烂打。
此人早年中举,但没有官身,仗着自家颇有资财,整日里花天酒地,眠花卧柳,仗势欺人,自身却没什么本领。
杨宗锡死后,他的舅舅张四便不停撺掇此人接近自己,其意图昭然若揭,她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女,这样的男人不适合自己,因此对商举人只有厌烦。
商举人闻言,不禁怒从心头起,脸上瞬间布满阴霾。
不满道:“孟夫人何必急着赶人,在下本是好意来探望,还没有坐下喝一口茶就要被赶走,世间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这也暂且不论,既然孟夫人要歇息,为何单单赶我一人,此人是谁,他又凭什么坐在这里!”
商举人早就看钱玳不顺眼,瞬间把矛头指向钱玳。
“他是何人?他就是那位救下我侄媳妇的高人!”杨姑姑忍耐不住,起身高声道。
“哈哈,好笑,就他也算是高人?自我进来,此人喝茶就未停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哪有这般粗鄙的高人。”商举人嗤笑道。
钱玳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安静地坐在这里,也能招致战火。
他缓缓起身,属于明劲武者的气息波动,毫不掩饰的朝商举人席卷而去。
口中不紧不慢道:“在下钱玳,本县玄衣卫青卫,商举人是否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商举人忽然感到浑身一冷,钱玳身上莫名的传来一股如山岳般的气息,向他压来,危险!
他身体不由得颤抖,额头上浮现细密的汗珠,心下肠子都悔青了。
这是武者的威势,与吴将军身上极为相似的武道威压。
又听闻对方自报家门,玄衣卫,那可是本县最强的势力,没有之一。
商举人心中虽有不甘,但不得不低头,双膝跪地,顿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钱大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人则个。”
钱玳平静道:“商举人不必行此大礼,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
“谢钱大人海涵,大人宽宏大量,小人佩服。”商举人站起身,再次朝钱玳躬身拱手行礼。
商举人此刻半点报复的心思也没有,对方是强大的武者,他只不过是普通的凡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好了,商举人如若无事,还是先行退下吧。”钱玳摆摆手。
对于普通人,他没有必要刻意打压什么,让其长长教训就好。
“是。”
商举人躬身倒退,直至退至厅堂门槛处,才转身快步离去。
“额,不知玄衣卫在此,草民有眼无珠,还望见谅。”张四顾不上湿哒哒的衣襟,朝钱玳拱手道。
“我知道你,日后不要再为难孟夫人,她的事由她自己做主,不是你等外男可以干涉的。”
钱玳对这个老匹夫有些印象,原著中他与杨姑姑的骂战可是一个精彩桥段。
张四老迈的身子不由得一颤,背后冷汗直冒,一股凉气直窜脑门,让他头皮发麻。
被这样非凡的人物盯上,顿时吓得他面无血色。
“谨遵大人之命,草民再也不敢了。”张四颤巍巍的就要下跪。
钱玳侧身避过,语气平淡道:“记住你说的话,礼就免了。”
“是是是。”张四点头如捣蒜。
“走吧。”钱玳道。
“好好好。”张四擦了擦汗,拄着拐杖,快速的迈着步子离开。
堂中顿时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