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
客船顺利抵达码头。
这一处码头位于东平府城北门外十里,码头周围形成了一座中转集镇,名为十里镇,远远望去特别繁荣。
近处,码头上人满为患,有搬运货物的力夫,有等待上船或已经下船的客人,还有叫卖的货郎,拉客的马车,以及撑着乌篷船的艄公。
众人下船后,吴道长和肖泥先行离去,他们要回一趟天台山紫虚观,过后再到玄衣卫。
钱玳几人找了两辆马车,郑龙、了尘、陈朗和莫凌飞乘坐一辆,赵仓、钱玳、以及苏醒过来的鱼姬乘坐一辆。
车厢内。
钱玳微笑道:“自你醒来,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鱼姬福了一礼:“奴家名叫李婉儿,主人叫我婉儿就好。”
“公子不喜欢我们叫他主人,婉儿姐姐还是叫公子吧。”
白素辰盘在钱玳左肩上,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鱼姬。
鱼姬婉儿低下头,声音软糯:“好的,公子。”
“在我面前不用拘谨,放轻松就好了。”钱玳摆摆手。
“好的,公子。”
“……”
“婉儿姐姐,你脸上为何一直戴着面纱啊?”白素辰出声问道。
李婉儿十指交缠,眼神一黯,深深埋下头来,不答。
钱玳拍了一下白素辰的脑袋:“不要打探别人的隐私。”
随即霸道的用双手捧住婉儿的两颊,抬起她的头,认真道:“婉儿放心,你愿意说就说,我不会强迫你。”
李婉儿感受到脸上一双有力的大手,心里十分害怕,眼中泛起泪花,啜泣道:“公子不要打我,奴家说就是了。”
婉儿的表现让钱玳惊愕不已,她这不是胆小,而是长期被压迫,产生对暴力的天然恐惧。
他顿时一阵心疼,一把将李婉儿拥在怀里,安慰道:“婉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婉儿又被钱玳的举动吓了一跳,感受到他宽阔坚硬的胸膛,她俏脸一红,急忙伸手要解开自己的衣裙。
察觉到她的动作,钱玳不禁苦笑,制止了她,说道:“婉儿你要干嘛,为什么要解衣裙?”
“只要被男人抱在怀里,就要立刻主动脱衣解带,这是冯奶奶教的。虽然这是第一次,奴家还是记住了呢。”
李婉儿俏脸上,竟然露出了小小的骄傲。
“唉,造孽啊。”赵仓摇头叹息。
钱玳眼珠泛红,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冯家!”
……
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滚过地面,压出清晰的辙印。
随着距离北城门越来越近,钱玳好奇的拉开车厢前的帘布,向外看去。
只见马车前方,形形色色的人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
遥遥望去,跃入眼帘的是一面高耸的巍峨城墙,城墙朝东西方向延展,居然一眼望不到头,让人不由得生出渺小之感。
更远处,可以见到,城墙下竟然共有三道洞开的大门,人流在大门百丈外分成三股,依次进入。
钱玳回到座位上坐定,叹道:“这东平府城实在太过壮观了些。”
“哈哈,东平府城可是屹立了千年的大型古城,从古到今,扩建翻新了不下二十次,一代代传承下来,自然雄伟异常。”赵仓笑道。
渐渐地,马车随着人流驶入了中间的那个城门,几名值守的持戈军卒十分尽责,走上前欲细细查验。
结果,军卒见到赵仓拿出一个背面铭刻有凶豹图案的赤色令牌,眼神一震,连忙罢手,并且恭敬行礼,任由两辆马车行驶进城内。
进城后,几人各自离开。
了尘和莫凌飞纷纷下车,一个去往坐落于城内东南方的永福寺,一个归心似箭,急切的另租了一辆马车,朝莫家宅邸赶去。
而郑龙与陈朗,则沿着宽达六丈的主街,径直驶向城中心。
至于钱玳,在赵仓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家名气不小的客栈,安平客栈。
订好了两间客房,赵仓对钱玳说道:“钱兄弟先在这里暂住,我过后为你寻一处上好宅子,到时再迁入新居不迟。”
“小弟谢赵老大爱重。”钱玳端正的拱手施礼。
赵仓摆摆手,随即便迈步离开了。
乘船十余日,钱玳颇觉疲倦。
但他还是先安抚好鱼姬婉儿,看着她躺在被窝里入睡,并嘱咐白素心好生照料,才回到自己和白素辰的客房。
他直接把自己扔在床上,闭目便睡着了。
白蛇姐弟却精神很好,可能是在船上时,经常盘在钱玳肩膀上的缘故,船体的漂浮感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强烈。
……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末刻。
钱玳洗漱毕,发现李婉儿仍在酣睡,莞尔一笑后,将白蛇姐弟收入袖中,走到了一楼。
随意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招呼一声:“小二!”
“来嘞,客官,您想点点儿什么?”
一位头戴小帽,身穿灰衣的店小二跑过来问道。
钱玳温声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各炒一盘,最好的酒先来两坛。”
闻言,店小二先是一愣,旋即打量了一眼,见钱玳相貌清俊,气质不凡,不疑有他,点头道:“得嘞,您稍等。”
“两坛瑞露酒!”
小二高声吆喝着,走向后厨。
“我没听错吧?两坛?”旁边的一桌食客面面相觑。
“兴许是还有朋友要过来吧。”有人猜测。
“那得多少人才能喝得完啊,要知道,瑞露酒劲头十足,乃是一顶一的烈酒,一般人至多喝上三两就倒地不起了。”
“当真是怪人,咦,他长得还挺俊俏的。”
这些窃窃私语,自然瞒不过钱玳的耳朵,他淡淡一笑。
很快,便有两个店小二,各自抱着一个酒坛走过来,将酒坛搁在钱玳的桌上。
钱玳拱手致谢,满脸期待的拍开一个酒坛的泥封。
顿时,醇厚馥郁的酒香飘荡开来,很快弥漫了整间大堂。
不少食客闭上眼睛,细嗅起来,暗暗沉醉在酒香之中,他们平常可买不起瑞露酒,能够有机会闻到酒香,对他们来说已是一件幸事。
钱玳长嗅了一下,只觉得鼻中尽是芳香。
他心下大喜,看来只要银子足,不愁买不到好酒。
他当即给自己倒了一碗,先是小口细品,酒液流过舌苔,漫过喉咙,顿时生出一种辛辣之感。
好烈的酒,我喜欢。
钱玳随后一口饮下,继续倒酒,自斟自酌起来。
“嘶。”
“活见鬼了。”
“看样子,他还真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竟敢这般暴饮瑞露酒,可怕!”
那一桌食客被惊吓到了。
却在这时,不远处有两个身穿公服的男子站起身,走到钱玳这里。
其中一人,拱手笑道:“这位兄台,两大坛的瑞露酒,你一个人恐怕喝不完吧,不如我二人与你凑一桌如何?”
另外一人也不说话,只是把眼睛死死盯着那两大酒坛。
钱玳头也不抬,说道:“自然可以,这未开封的一坛就给二位享用了。”
那两个公人面色一喜。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给钱,一坛瑞露酒十两银子,见二位乃是衙门捕快,劳苦功高,打个折扣,八两银子即可。”钱玳淡淡笑道。
“噗!”
邻桌有一位食客,方喝下一口高粱酒,听到这番对话,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满桌菜肴顿时被口水酒污染。
发现同桌皆一脸不快的看向他,他连忙道:“几位老兄,不好意思,这一顿我请了。”
“小二,这几道菜,上一遍新的!”
那两个公人登时满面涨红,其中一个急性子的,怒道:“你在消遣我们不成,不同意便直说,何必逞口舌之利!”
钱玳慢条斯理道:“也是奇了,在下与你二人素不相识,肯分出一坛让你等解解馋已是大方,莫非还想白吃白喝,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性急的公人闻言大怒,一只手握住腰间刀柄,欲拔出佩刀。
另一人连忙按住他的手,摇头示意。
旋即,这人俯视钱玳,淡淡道:“阁下有这般海量,想来是个武夫,徐某提醒你,手脚干净些,切勿落在衙门手里。”
“何兄,我们走。”
言罢,拍拍何姓公人的肩膀,转身欲走。
“好大的口气,阁下在威胁钱某吗,这便是府衙捕快的做派?当真让在下开了眼界。”
钱玳语气不紧不慢。
“哇呀呀呀,徐兄,你别再拦我,这小子委实可恨,我再饶他不得!”
何姓公人火冒三丈,猛地一甩袖,挥起一拳朝钱玳打来。
这一拳,颇有威势,明劲初期的劲力波动肆意彰显,带动起猎猎劲风。
钱玳面无表情,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中拳面。
何姓公人脸色一变,旋即催发劲力,顺着钱玳的手指侵入胳膊之内。
强烈的震荡之力散发开来,但对钱玳没造成丝毫影响,他的肌肉连微微颤抖也无。
何姓公人眼神大变,不甘心继续催发劲力,可他的劲力犹如泥牛入海,转瞬便消散了。
下一刻,钱玳的手指稍微用力一推,那何姓公人便噔噔后退了数步,把一张无人的空桌险些撞倒。
那徐姓公人连忙上前扶住,问道:“何兄,你没事吧?”
何姓公人脸色苍白,看向钱玳的目光隐含惧意,摇了摇头。
见此,徐姓公人松了口气,他也看出来了,这位相貌俊逸的男子,绝非绣花枕头,定然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此刻,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里。
“那俊朗公子,原来是一位不弱的武者。”
“还用你说,用一根手指,便把何捕快击退,简直强的离谱。”
“嘿嘿,还是头一次见何捕快吃瘪呢。”
“你小声点。”
众食客议论纷纷,他们显然有不少人认识徐何二捕快,暗暗偷笑。
正在这时,一位虎背猿腰的壮汉从外面走进大堂,他身长七尺五寸,面皮紫棠色,颌下长了一圈扇形胡须。
“咦?雷捕头怎么来了,太巧了吧。”
“正常,每次轮到雷捕头巡行北市,他便喜欢来安平客栈吃酒。”
“这下有好戏看了,雷捕头为人刚正,是个不好惹得主。”
那雷捕头迈开大步,径直来到钱玳桌边,他方才在门外便看到了那一幕,是以瞪了眼两个手下。
徐何二捕头脑袋一缩,讨好道:“见过雷老大。”
雷捕头没有理会他们,向钱玳沉声抱拳道:“在下雷横,忝为府衙总捕头之一,适才这两小子行事蛮横,雷某特此向阁下道歉,还望见谅。”
闻言,钱玳面露古怪,上下打量了一眼雷横,果然与记忆中的相差不大。
他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鄙人钱玳,雷捕头客气了。”
雷横眼睛一亮,细细瞧了瞧他,讶异道:“阁下可是清河县钱青卫?”
钱玳点点头,笑道:“看来雷捕头的消息,非常灵通啊。”
雷横失笑道:“钱青卫的大名早就在府城高层传遍了,你在那一战中大放异彩,展露锋芒,雷某听后,一直心向往之。”
说道这里,雷横话音一转。
“不过,府城可有不少人,认为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对钱青卫并不看好。”
钱玳微微一笑:“那雷捕头是怎么看的呢?”
雷横正色道:“在群妖环伺之时,钱青卫敢于四处驰援,便已是虎胆男儿,值得敬佩。”
“但雷某素来不信流言,对于钱青卫的实力,还是想亲自体验一下。”
钱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作声道:“恐怕雷捕头未尝没有替你两个手下出头的意思。”
雷横坦然道:“自然是有的,府衙捕快身负维护城内治安之责,若是任由修者欺负,难免有失威严。固然他们有错在先,但钱青卫确实让他二人蒙羞了。”
钱玳心下了然,这雷横的性格,光明磊落,但也有些固执。
“既然如此,钱某应战便是。”
“哈哈,钱青卫干脆。”
“府城之内严禁修者交手,是以特意在东城设立了一处巨大的场地,专供修者解决纷争,名唤群英台。”
“此处距离群英台太远,城内还禁止飞行,禁止屋顶纵跃,一时半刻是无法赶去那里的,不如我们就地取材,便在此处比试如何?”
“在这安平客栈?怎么比?”钱玳来了兴趣。
“就比掰手腕吧,这样既能比力量,也能比劲力。”雷横笑道。
“有意思,如此甚好。”钱玳笑了。
听到二人对话,附近众人尽皆错愕。
掰手腕?
好接地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