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遥在家帮着明姨进行大清扫,将屋内屋外里外扫了个遍,雪花飞落于院内,白白皑皑,忙完一切,谢遥蹲在院内,饶有兴趣的堆了个雪人,堆好之后,自己在原地默默看了一会,随即又在旁边堆了一个新的雪人挨着。
成双成对嘛,吉利!
她回屋,剥了两个橘子,将皮盖在了两个雪人头上,看起来竟是格外的可爱。
明姨端着饭出来时,便看她不怕冷的站在雪地里,说道,“发什么呆呢,吃饭了,端饭去。”
谢遥听到长辈叫唤,“哎这就来。”
她去厨房端来碗筷,三人围着饭桌,烤着炭火吃午饭。
“我说这京城的天还真是冷啊,沧县几年都不下一趟雪,这京城的雪倒是没完没了的下,怪冷的。”
“明姨多待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明姨忙道,“应该是人来了,快去开门。”
谢遥放下碗筷,说道,“明姨你这还有客人?”
她快步出了小厅,冒着雪去开门。
厅内,兰叔疑道,“夫人你请了人来家里做客”
明姨备了干净的碗筷,道,“是苏家的,昨日上街,居然遇到了他,大家都是同乡,便邀请他来家中吃顿便饭,他昨日推说有事,说今日一定来,估计是他没错了。”
明姨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是觉得遥遥和这个苏老板更般配,楚家到底是门槛太高了,遥遥嫁过去,怕是拿不住,我担心她会受欺负。”
兰叔神色微凝,放下了碗筷,道,“夫人,这二人婚期都定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明姨道,“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这终归是遥遥以后要过的日子,还得她自己喜欢,哎……不怪他,就楚昭那模样,哪个小姑娘看了不春心荡漾的”
雪花纷飞。
谢遥打开门,前面的人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一身雪白,就连披风也是,玉冠束发,面上淡淡带着笑,与身后的雪景融成了一墨画。
谢遥万万没想到门口的人会是苏放钦,愣了愣,很快回神,“苏老……”她猛然觉得不太对劲,很快想起如今他已经不是苏放钦,是宫里的皇子秦钦,叫不得苏老板,转瞬便改了口,人也微微福下身行礼,道,“见过大殿下。”
秦钦眸光微黯,面上笑容不减,道,“谢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二人是旧识。”
谢遥点点头,面上是应着,可心里却始终不敢这般不多礼,她侧过身,笑道,“天寒地冻的,大殿下请进。”
秦钦入了内,身后谢遥关上门,秦钦便将手上的食盒递去给她,道,“这是昨日宫内做的点心,我知晓你爱吃甜食,便顺手带了一些,全当是今日上门蹭饭的礼了。”
谢遥不好推辞,接过提在手中,道,“殿下客气了,屋里请坐。”
二人进了小厅,明姨已经备好了新碗筷,见他坐下,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苏老板来了,快坐快坐……”
秦钦依言坐了下来。
“苏老板近日酒楼的生意可好?”
明姨和兰叔并不知晓秦钦之事,依旧只当他是沧县同乡,再加上他曾与谢遥相过亲,之间更是亲近几分。
他端起碗筷,笑道,“生意还好。”
“苏老板今年怎么没回沧县过年啊?”
秦钦答道,“京城的事比较忙,暂时没有时间抽身。”
谢遥一听他这么说,便知晓他并不想让明姨和兰叔知晓他如今的身份,便也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时不时掺和两句他们的谈话,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一顿饭结束后,明姨对秦钦的好印象更深了几分,三人坐在小厅内,说着沧县的事,谢遥收拾了碗筷去厨房,见三人气氛融洽,便猫在厨房刷起碗筷来。
她收拾好一切,注意到了秦钦送来的食盒,有些好奇,遂打开来,一看,糕点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巧人之手,而且大多都和楚昭昨晚送的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苏放钦的食盒内,并没有榛子酥和核桃软糕。
她平日里并不吃榛子酥和核桃软糕这两类糕点,这个小习惯,只有明姨和兰叔还有中逵中元知晓,就连楚昭都不知道,一来是她不曾说过,二来世上糕点千千万万,她常买的就那一两种,楚昭自然不会知道她的忌口。
那秦钦是怎么知道的?
谢遥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盖上盖子,出了厨房小门。
她笑着当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坐到了一旁,听着三人说话,过了一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的女子?长得如何?”
“大梁的姑娘,长相我还未见过。”
“大梁……那可是别国啊。”
秦钦微笑着,听明姨说话。
到了最后,明姨同他聊得差不多了,站起身道,“苏老板,那你们年轻人聊聊,我二人还要出门一趟,前几日给遥遥定做了几套衣裳,明日就是除夕了,今日得去取回来才行。”
秦钦站起身来,笑道,“雪大,明姨兰叔路上小心。”
谢遥却道,“明姨,哪个店我自己去取吧。”
明姨哪里愿意,她给谢遥定做的都是姑娘家样式的,要是让她去,不知道又会退几件回去,阻止她道,“你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好好招待人家苏老板。”
谢遥只好作罢。
明姨二人出了门,这小厅内便又剩下了她与秦钦。
若是以前,谢遥定然会同他说些什么,不至于如此冷场,可如今他身份已是不同,好像……什么也问不了,也不敢,也不能。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谢遥内心焦灼了好一会,想着不能再这样尬下去,遂想了个话题,说道,“刚刚听明姨同殿下聊天,殿下要成亲”
秦钦颇为意外的看向她,笑容深了几分,说道,“应该是。”
应该是,是什么意思
秦钦解释道,“前两天,大梁和大郦达成了共识,大梁将公主送来大郦和亲,以示友好决心。”
“所以说你……殿下要娶大梁国的公主”
“东宫已有了太子妃,五皇子也娶了正妻,除了我,还能有谁能娶她”
谢遥思索着他这一番话,琢磨着,渐渐回过味来,猛然抬头,震惊又讶异的看向他。
秦钦脸上明明有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谢谢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他的神情,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
问他,皇帝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所以才将他认了回来
问他,是不是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谢遥沉默着。
他继续道,“更好笑的是,这个大梁的靖瑶公主,也是大梁皇帝流落在外的女儿,因为大梁要与大郦交好,所以才认了回来。”
所以,皇帝真的是因为无计可施,才将秦钦认了回来,如果大梁不与大郦联姻,那他,就还会是那个沧县的苏老板。
他刚刚如此云淡风轻的同明姨说着这些,心里应当不好受,他这几天内又经历了些什么
皇宫……
谢遥犹豫着,不知如何安慰人,毕竟这当中的事,实在不是她能够断言的,两国联姻,是为了双方的安定,可安定……就必然就要有人牺牲。
前几日她还在感慨,他从一个商贾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皇子殿下,今日,尊贵的皇子殿下,就告诉了她这么一个消息。
她想起御书房内有些慈目的老皇帝,怎么也不敢想,他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钦,难道不是他的亲儿子吗?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认回来
皇帝其实早就知道有他的存在了!
“殿下……”谢遥犹豫着开口,却不知要怎么安慰人,毕竟如今看来,秦钦也实在是可怜,什么尊贵无比的皇子,什么荣华富贵,不过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什么时候?”
秦钦慢慢饮了一口茶,道,“离婚期还有五个月,婚书已经拟好了,昨日连同我的画像,一并送去了大梁,估计不久之后,我也能收到大梁公主的画像,知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等情况下,谢遥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她也快要成亲了的消息,沉默喝着茶,半晌问道,“殿下就没有同皇上说过”
“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可怜罢了。”他早已知道结局,又何必自找难堪让旁人看笑话。
秦钦沉默片刻,心底发沉,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谢遥将他送到了大门,目送他离开,心里叹道皇宫可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她回到厅内,想起厨房的食盒,想了想,将其提了出来,放到了明姨的房内。
快傍晚的时候明姨和兰叔终于回来了,给她带回来四套款式皆不一样的衣裙,不过这回眼色大多偏素一点,白色、浅绿、浅蓝……
明姨满意的看着她试穿,道,“本来想给你做几身鲜艳点的衣裳,不过想到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不宜招摇,所以还是素点的好。”
谢遥一一试过,她自觉得每一身都差不多,可在明姨眼里却不是这样,连连点头,“这么一看,你也长大了,一眨眼都要嫁人了……”她玩笑道,“说来也真是巧,苏老板居然也快要成亲了。”
谢遥听到她提起秦钦,目光微闪,不知要怎么接话,只好低头摆弄着衣裙。
“其实当初你走后,他又上门来了两趟,话里话外似乎有些旁敲侧击,我当时就觉得他有些别的什么,哎……若当初你二人相亲成了,如今估计也快有孩子了。”
“明姨你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谢遥哭笑不得。
“我就是一时感慨一下罢了,毕竟你们幼时就认识了,如今……”
话还未说完,谢遥打断问道,“幼时就认识”
明姨瞥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疑惑,便知道她应当忘得干净了,不由无奈笑道,“怎么?想不起来了?”
谢遥摇头,“想不起来了?难道我小时候还同苏老板认识了”
“你忘了,十岁那年,沧县东边的十八河里,你跟刘家兄弟说要去摸鱼,结果遇到了落水的苏老板,中逵和中元都吓傻了,忙着去叫大人,你倒好,一猛子扎进水里,愣是将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带回了岸边。”明姨见她低头回忆,又道,“当时我和你兰叔赶到的时候,苏老板就缩在树下瑟瑟发抖,估计吓得不轻,你倒好,人已经在河里摸起了鱼。”
谢遥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那个小孩,是苏老板啊!”
少年之事,她很少想起,自然也料不到自己曾经竟然与他有过这样的交集。
明姨很快又转了话题,唠唠叨叨的说了许久,最后临去睡时,从怀里掏出本书递给她,说道,“这本书,无事的时候仔细看看,多学习学习。”
谢遥接过书,敷衍点头。
明姨见状,不由叮嘱道,“好好学,别忘了。”
她忙点头应和,“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的。”
她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手中的书。
道德经
明姨好端端的给她看什么道德经
她随手将书往床上一掷,将身上的衣裙脱下放好,将灯挑暗,躺到床上,想着刚刚明姨说的话,原来那时候,她和秦钦就见过了啊……
她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并未有困意,想起明日就是除夕,很快新年,掰着手指数着,婚期还有十六天……
不知道大人今日都做了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
明明昨夜才见过,就开始有点想他了。
谢遥闲来无事,伸手摸到了明姨给她的那一本书,她看拿,看了一眼封面,又嫌弃的丢到最里侧,翻来覆去,却还是睡不着。
半晌之后,她腾的坐起身,左右张望,目光落在了那一本道德经上。
道德经有什么好看的……
她暗暗腹诽,捡起书,左右看了一眼,翻开一页。
只一眼,她便不由慌张盖上书,明明知道屋内没有人,却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
这书……这书……
她盯着那本书,犹豫着,过了好一会,似乎下定决心般,又翻开了来。
大郦第一女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