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床板有些硬,再加上前一天开了整天的车,宋颂睡一觉醒来后,感觉全身跟散了架一样。
丁蕊心疼老公,帮着又揉又按,虽然不一定起多大作用,但宋颂却非常享受。
距离过年只剩下最后一天,家里太多活要干了,窗户要擦、地要拖、除夕夜的年夜饭要开始准备,可没时间给宋颂过多休息,他少干了,老婆和老娘就要多干。
葛桂琴一边扫着地,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宋卫军。
“在家这么长时间,就不知道把房子收拾收拾,要过年了,不知道啊,啊!菜没买,肉没买,什么都等我回来……”
宋卫军不生气,也不烦,嘴里叼着烟,闷头跟在葛桂琴后面拖地,一直笑呵呵的,态度特别好。
丁蕊一边擦着玻璃,一边小声对宋颂道:“老公,妈的脾气也挺大的啊。”
宋颂竖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子女温顺,不见得就一点脾气都没有,葛桂琴跟宋卫军发飙的场景,宋颂没少见过,这才哪到哪啊?
别看宋卫军平时一副大男子形象,在宋颂面前总可以保持着老父亲的威严,但在面对葛桂琴的时候,那叫一个温顺,像只小猫咪一样。
在宋颂老家有个习俗,那就是除夕这天不能干活,尤其不能倒垃圾,说是寓意不好,所以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大扫除,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要把年夜饭所需的食材全都准备好。
宋颂一直不理解所谓的寓意不好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家里房子太大,人手又少,打扫起来实在是挺费劲。
四个大人忙了一个上午加上半个下午,才算把房子收拾干净,虽然不能说一尘不染,但窗明几净是做到了。
大扫除期间,不断有附近的亲戚和邻居过来串门,坐在那里吃着瓜子,嘴里叭叭叭的聊着家长里短。
有的还带着小孩来找宋小妮玩,小丫头很腼腆,话不多,喜欢跟在大孩子后面跑来跑去的,有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丫头就捂着肚子“咯咯”大笑。好像在孩子们的世界里,快乐就是如此的简单。
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串门的亲戚和邻居,葛桂琴开始张罗准备年夜饭所需的食材。
好在宋颂提前想到了这一点,在超市里把能买的东西都买了,要不然现在还挺麻烦,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丁蕊和葛桂琴在灶间刮鳞、剁肉、摘菜宋卫军在外面看着宋小妮,担心小孙女磕了碰了宋颂给热水器烧水,研究了好半天才弄明白。
折腾完热水器,解决了晚上洗澡的问题,宋颂一时间便没了事。
他跑去灶间找葛桂琴:“妈,你看还有什么我能做的?要不我帮你们剁肉啊?”
葛桂琴正在拿斧头劈排骨,听到宋颂的话,她左右望了望,又皱眉想了想:“娃子,你去你二叔家借点大蒜和大葱,别空手去,啊,先随便带点啥,也别带太贵的,啊,还要去拜年的。”
二叔家离宋颂家很近,出门走田间小路,几百米就到了。
宋颂回到屋里琢磨了一圈,最后挑了一个旺旺大礼包。
二叔家的堂哥和堂嫂也在外面打工,不过不知他家怎么回事,每年过年堂哥和堂嫂都不回来,只留下二叔和二婶老两口带着个八岁小孩在家。
为这事,二叔和二婶在村里没少被人说闲话,也受了不少气。
有人说堂哥犯了事,被抓进去了,堂嫂跟人跑了有人说堂哥跟二叔关系不好,断绝父子关系了更过分的,还有人说堂哥车祸死了,回不来了……
别人不知道情况瞎胡说,但宋颂很清楚二叔家是怎么回事。
堂哥这人自尊心特别强,强得跟个神经病一样。他跟老婆去南方打工,他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脏活累活不想干,别的能干的又嫌赚钱少,成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全靠堂嫂打工养着这个家。
过年期间,亲戚和朋友们聚在一起,难免会有攀比。
堂哥受不了那个气,索性就在外面飘着不回来了,殊不知自己的任性却给了父母和孩子更大的压力,简直可以说是不孝。
宋颂对堂哥从为人到办事都非常反感,他不理解,二叔和二婶老实巴交、勤勤恳恳了大半辈子,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宋颂拎着旺旺大礼包,走在田间小路上,脚下的土层已经被冻硬,不远处有头老牛在惬意地甩着尾巴,横跨田间的电线上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挤在一起报团取暖,远处可以听到小孩子燃放炮仗的声响。
远远的,宋颂看到二叔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走近一看,竟然是大奔。
这就有些奇怪了,家里没有这么有钱的亲戚,二叔好像也没这么有钱的朋友,难道这是别人随便停在这里的?
宋颂正纳闷,却见驾驶席的车窗忽然摇了下来,多年未见的堂哥忽然从里面探出脑袋:“娃子,你瞅啥呢?要不要上来坐坐?”
“大奔哥?”宋颂的表哥叫宋奔,弟弟妹妹们都管他叫大奔哥,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他竟然真的开上了大奔。
宋颂绕到副驾驶,期间留意了一下车牌号,是羊城的。
不得不说,大奔的内饰看着就是豪华,尤其那个三叉标,摆在那里就上档次。
宋奔从扶手盒里掏出来一包没开封的天叶,直接丢给了宋颂:“娃子,拿去抽。”
“大奔哥,可以啊,这么多年没见,发财了啊!”宋颂是真的非常震惊。刚刚他还想着这个堂哥很不是个东西,没想到这么快人家就以一副成功人士的形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打脸来得太快,还真像龙卷风。
“没发财,就是跟朋友做点生意,赚了点小钱。你现在咋样?”宋奔一手搭着车门,一手转动着一个打火机,微微抬着头,虽然是坐着,却好似在居高临下俯视着宋颂。
宋颂皱了皱眉,但没过于放在心上,这是自己兄长,从小跟他说话就这样子,只是太久没见了,有点不习惯:“我还在那家公司,发不了财,也就养家糊口,先凑合干着呗。”
宋奔抬手捋了一下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笑呵呵地道:“也行,钱多钱少是小事,开心最重要嘛。”
宋颂不想在钱这个问题上多聊,他疑惑问道:“大奔哥,你都到家门口了,咋不进去,坐车里干啥?”
“是我不想进吗?你二叔不让我进去啊。”宋奔拍着大腿,直嘬牙花子:“他说没我这个儿子。真是的,我哪让他丢脸了,不就几年没回来吗,至于不?”
宋颂心说:没打断你的腿,二叔应该算是已经很克制。
“诶?嫂子呢?”既然没让进家门,那就不应该只有宋奔一个人坐在车里才对啊。
宋奔表情一僵,但尴尬之色转瞬即逝,他轻描淡写地的丢出两个字:“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