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骏安颠倒了晨昏,颠倒了日月,颠倒了天地他浑浑噩噩,床成了他唯一的寄托。现在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日子,他所面对的一切都笼罩在阴郁压抑的气氛中,窗外弥漫着让人透不过气的迷雾,痛苦沉入了心灵的最深处,却还挣扎着发出了最后一声低沉的吼叫,就像校园里冬日的寒风,吹过一教角落里的一堆废墟,吹落一教前丁香树的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这是对过去一去不复返的时光的魂牵梦饶和失恋后的心力憔悴。
他的眼大睁着,却毫无光芒。她出现了,薛冉出现了,还是那么温柔、漂亮,却更加模糊。这让他更加自责,甚至恨起自己,为什么不牢牢拉住她!
不消几日,他的脸清瘦了许多。
校园里的广播声响起,他懒懒地拉住被角,想要盖住脑袋,却没了力气。整个寝室静悄悄地,他的室友也不比他勤快多少,呼呼大睡,正做着白日梦。
汲骏安突然胸前一紧,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女孩慢慢向他走来,他激动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薛冉是你吗?是你来了吗?别恨我好吗?我是真得喜欢你!
那女孩轻轻地走近他,抚摸着他的额头,一股暖流传遍他全身。
是薛冉,真是是薛冉!美丽的脸庞,略带忧伤的眼睛。
薛冉,不要忧伤,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来,快来吧,我的天使,你怎么忍心让我等你这么久。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快来,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胸膛中,那是一团火,你来晚了,我就会被它烧得干干净净!
只有你,这个世上只有你,才能救我,你是这个世上唯一的救星,快来吧,薛冉,快来救我!
薛冉微笑着,一脸的怜惜,慢慢地向他靠近,靠近。他吸吮着那美丽的身体发出的淡淡的香味,那味道包围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开嘴唇,那股无以名状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像一团火,炽烤着他。他挣扎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唯恐就会失去她。两双手紧紧地粘在一起,一股电流慢慢从剧烈起伏着的胸膛、强健的腹部,向鼓鼓的裆部传去……
“哎呀!”一声女生惊慌地大叫,整个宿舍如平地惊雷,立刻炸开了锅。这可是他们宿舍有史以第一位女生走进来,而且是一位不速之客。
汲骏安也被这大叫声从朦胧中惊醒,他睁开眼一看,立即羞得无地自从,双手像被针扎了般缩了回去,裸露的胸膛连头一起立马钻进了被窝,双腿倦缩,一个翻滚,前身面向墙壁,又急又气地没好气地问着:“你怎么来了?”
“我的内裤?我的内裤去哪儿了?”季军裹着被子,大声地喊着,宿舍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李子站起身,稳定了有些紧张的情绪,扑哧一声爽朗地笑了。
“谁的内裤?谁来了?”总是慢半拍的于淼只身穿着一条内裤从上铺坐起来,双手正不住地揉搓着眼睛。
“是我!”李子认出了这位正是入学那天帮她拉皮箱的男生,瞪着眼睛望着他。
“哎哟,妈呀!”于淼惨叫一起,肥胖的身子从没有这么灵活,骨碌一声钻进了被窝,大气也不敢出了。
同学们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宿舍里渐渐安稳下来。
李子也为她刚才的冒失后悔起来,没了刚才的勇敢,脸腾地红了,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坐到了汲骏安的床边:“怎么,不欢迎我来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躲在被窝里的于淼闷声闷气地抢先回答着。
汲骏安没有理会他,慢慢缓过神来了,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来前也不告一声。”
“咦,这就怪了啊?学校规定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可是从来没有规定女生不可以进男生宿舍啊。我啊,这不就正大光明的来了。”
汲骏安气鼓鼓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再理她。
“哎,本来是想说个好消息,谁知不识好人心哪。那还是算了吧。”李子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汲骏安心有不甘:“你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
“当然有了,要不谁上你们这儿来啊!哎呀,真是太难闻了。”李子干呕了一声,一只手捏了鼻子,双腮鼓鼓的,绷住了嘴,眉头紧皱。
“既然来了,说完再走吧你说就是。”汲骏安心里好奇起来,“你要说就到我跟前说吧。”他用眼神示意着,没了刚才的气恼。
李子轻笑一声,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思,走过去,双唇轻轻附到他耳边。整个宿舍静得出奇,大家都支起双耳,想要寻得猪丝马迹。可就连睡在上铺的于淼也没听到一星半点。
“有什么好神秘的,也不给大家分享分享,真小气!”季军憋不住了,嚷嚷了起来。
汲骏安听了李子的话,笑逐颜开,来了精神,从被子下麻利地穿上衣服,站在了宿舍中央。
“哥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嗯,这是师大的李子,大家都应该认识了。我言归正传,李子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大家,她的宿舍想和我们一起搞个联谊会……”
还未等他说完,整个宿舍里又乱了,大家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李子双手平复了一下胸口,瞥了汲骏安一眼,清了清嗓子:“也是我和大家有缘分,上大学第一天就和大家认识了。我们要把这缘分继续下去,不能断了。再说,我们寝室也是八个人,基本上……嗯……基本上都没有男朋友。”李子有些害羞起来,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年轻有朝气的脸。
“你说什么?基本上是什么意思?”汲骏安眼睛几乎触到了她的额头。
“基本上啊,就是没有。别人骗你的话你也信,真笨!”李子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汲骏安兴奋的样子,转过身去对着大家:“你们这宿舍也太乱了吧。,你快把自己的床收拾干净,你,快去把地扫干净拖出,你,快把这桌子收拾利落,你买几张彩纸把灯贴上,五颜六色的那才好看……”李子就像个高级大管家般一边整理着汲骏安的床铺,一边向大家发号施令,大家也乐意忙乎起来。
“好了,好了,我的李子学妹。”汲骏安挡住了她,“不劳您大驾,您只要明天带人来就得了。我向你保证这儿会焕然一新,有吃有喝有得玩,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李子有些不情愿,“明天可不行。”
“明天怎么不行?”汲骏安焦急地反问了她一句,懊恼地拍着脑袋,现在的他多想今天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啊!
“今天才周二呢,到周六吧。”李子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再说我还想回去准备准备,万一出了差池,有些人还不得杀了我啊。”
汲骏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应承着:“怎么会,怎么会呢,谢还来不及呢!”
“那就周六晚上六点钟见?”李子笑盈盈地说着。
“好,一言为定。”汲骏安痛快地答应着。
送走李子,汲骏安走进宿舍,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大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团结一致,干劲十足。
季军凑向前来,一脸的媚笑:“哥们,恭喜了啊,抱得美人归。可怜可怜我们联谊会上你就别再和我们争了。”
“说什么废话!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的拳头。”汲骏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军看了看铁锤般的拳头,伸了伸舌头,乖乖地闪到了一边。
汲骏安早已注意到了丧气的于淼,站到他的床前,右手拍着他肥胖的大屁股。他心里明白,于淼肯定是误会他了。现在却无法解释清楚。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将来会是怎么样,又怎好开口向他说明一切呢。
“于大胖子。”他立时改了口,“哦,不对,于淼,快起来干活吧。”
于淼气呼呼地没有理他,实在憋不住了:“又没有我什么好事,起来干吗!”
“于淼,你误会我了,你要是相信我,就起来,事情和你看到的不一样。”汲骏安看着他没有理他,叹了口气,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
于淼从床上扑通一下跳下来,站在汲骏安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彩纸向灯上贴去:“这点小事谁不会干啊。”
“小心点。”汲骏安舒心地笑了笑,轻声劝着他。他真得不想因为得到了爱情失去友情,再说,这爱情根本不是于淼想象的那样子。
周六晚上六点,终于等来了,八名男生穿戴一新,精神抖擞地站在宿舍门内一字排开,个个心里像跳进了一只小鹿般期待着他们自己的白雪公主出现。
在男生们热烈的掌声欢迎下,八名美女就像天仙般下凡到了工大214宿舍,不,不是八名,是六名。
汲骏安热情地招呼着她们,心里打起了鼓,薛冉和李子怎么不来?她们去了哪儿?他及不可待地伸头向门外张望,却几乎和急慌慌走进来的李子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骏安,我来晚了。”李子说着,硬把拖在她身后的十分不情愿的薛冉推向了他,“这是我室友薛冉。”
“你好,薛冉,我们应该认识。”汲骏安的心里总算一块大石落了地,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
“怎么是你?”一袭白衣的薛冉惊讶地望着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不过几日,她的脸庞明显消瘦了些,疲倦中带着些苍白。
汲骏安经她一问也有些糊涂起来,望着李子,想从她那里得到未解的答案。
“别站在这儿楞着了,我们快进去再说吧。”李子拉住转身就要向楼外走去的薛冉,朝着汲骏安陪着笑脸,“薛冉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可是把她强拉劲劝来的奥。”李子不住地向他递着眼色,示意他快把薛冉请进屋内。
薛冉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却也难掩她的苍白:“我真得有点不舒服,我还是回去了。”
“薛冉,我们是不是好姐妹?你来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李子一脸的严肃,“不要因为你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到时朋友也没得做了。”
薛冉紧咬着嘴唇。
“就算我为了我好吗?看在这几日我照顾你的份上,别扫我了我的面子好吗?”李子附耳轻声说着,语气却是不容质疑。
薛冉不再说话,低着头,走进了宿舍内,紧挨着于淼的地方悄悄地坐了下来。
“骏安,你干什么?”李子把汲骏安强拉到宿舍中央,对着吵闹的人群,兴奋地挥了挥手:“同学们,大家静一静。今天,这次联谊晚会由我和汲骏安同学主持。这是我们师大女生楼303室和工大58楼214室第一次举行联谊会,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我想我们一定还会举行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李子没有说完,竟自己笑了起来,同学们心领神会,顿时掌起四起。
李子又提高了嗓门,继续说着:“希望大家开心得吃开心的玩,开心的谈哟,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哟。”她说着,手又紧紧地握了握汲骏安的手。
李子的话把宿舍里的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昏黄的五色灯光下,欢快地音乐起响起,大家吃着喝着,随着音乐节拍跳着,忘情地玩着。
“骏安?汲骏安!”李子大叫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他的踪影,她四处找寻着,发现薛冉也不知去向。
天渐渐黑了起来,路灯忽闪着眼睛,指引着夜色中一个个匆忙的脚步。汲骏安飞快地跑着,从工大直追到师大爱情小门,也没有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着的身影,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来朦胧细雨,他不甘心继续追下去。
在静湖边,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薛冉!薛冉!”他大喊着,恨不得马上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他爱的人身边。快了,快了,近在眼前了,要是再追不到薛冉,汲骏安宽阔的胸膛中那颗火热的心就要把他吞噬掉了。
“薛冉……”
那个白色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假山里,不见了。
汲骏安站在假山上,细雨落在了假山上的树叶上发出轻微的刷刷地声响,像母亲的叮嘱,更像是分别恋人的呢喃。
“薛冉,薛冉,我知道你就在这儿,我看到你了,不要再躲着我好不好?”汲骏安的声音里全是哀求,为了自己爱的人哪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没有人回答。
汲骏安哽咽着:“你是不是恨我,我不是故意的。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哪怕只有一次,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巨石后面传来一声声轻微的响声,那是一个伤心女孩嘤嘤的啜泣声。汲骏安心里一喜,急步走上前去。他的薛冉正身靠巨石,低头哭泣。
汲骏安伸出颤抖着的手就要轻抚她的长发,薛冉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尖叫一声,忽然抬起手臂荡开了他措不及防的手。
“你是谁?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你!”
汲骏安的笑容僵住了,楞住了,双手悬在了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脸的迷惑:“到底为什么?我哪儿错了,就算我错了,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你没有错,错在让我遇上了你!”薛冉胸口起伏,眼睛湿润,有些模糊起来。
汲骏安无奈地摇着头,他真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的恨自己。他的心像被毒箭突然穿透了般,一脸的凄冷:“自从第一天遇见你,我就无法忘怀,满眼都是你……”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薛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伤心得哭了起来。她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下情绪,“都过去了,不要再提起了。”
“那好,让我们重新开始。”汲骏安眼巴巴地望着她,多想看到她的原谅。
“算了,我的昨天死在了你手里,明天,后天我想由自己来把握。”
“你到底说些什么?薛冉!”汲骏安冲向前去,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分明是痛苦和悲伤。汲骏安已经有些发狂,多日的等待盼来的是如些的结果,他心里不甘,“我真得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你知道你在伤我的心吗!”
“是啊,你也懂得什么是伤心吗!人家本来受伤了,你还在伤口上撒盐,你自己不觉得痛是吗?”
汲骏安瞪大着眼睛,一脸的惊恐,他盯着那张面带憔悴的脸,摇着头。这是他所认识的那张脸吗?痛苦,扭曲,虽然还残留着让他怜爱的忧伤。不,这不是,那应该只属于梦,不应该醒来,永远也不会存在。
“痛,太痛了,你告诉我痛到底是什么,你说,你快说。”汲骏安感觉自己像个醉汉般失去了最起码的理智,冲动是魔鬼,他现在就变成了魔鬼。
“你们开开心心的玩乐,还要我陪着是吗。你们为什么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呢。你们一再的羞辱我,把我当作什么了?”一向温顺的薛冉竟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汲骏安只有无奈地摇头的份了,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已无力也不想再和她争辩什么了。
“我真是看走了眼,遇上了个卑鄙小人!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难道你就这么恨我?我就让你这么憎恨?在我眼里,是不是我应该彻底从你眼前消失?”
“要消失的应该是我,我们本来是两条平行线,本来就不应有交集的地方。”薛冉说完,走上小路,径直向宿舍走去。
汲骏安恍如隔世,今天这个结果就连做梦他也不曾想到,是上天惩罚他吗?是为了他过去的放荡生活赎罪吗?还是他痴人作梦,本不该拥有美好的一切。
他望着薛冉远走的身影,那条小路他也曾走过,他只是看着,没有勇力再踏上一步。
他恍惚中走着,走着,不知何时走进了宿舍。
“骏安,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满面通红的李子早已醉意熏熏拿着酒杯在他眼前不住地晃动着:“来,罚酒三杯!”
大家起着哄,室内早已乱的不成样子了。
汲骏安抓起满满一瓶啤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抓起一瓶,直干尽了三瓶方才罢休。
“好,厉害,再来……”
汲骏安肆意地笑着,一瓶接着一瓶往肚里灌,直到他觉得浑身冻成了个冰窖,他哆嗦着身子,到处寻找着一个怀抱,能够给他温暖。
找到了,找到了,那张红扑扑的圆脸蛋就像一团火般吸引着他,让他无法抗拒,他伸开双臂,把李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