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开车的?”李光一巴掌拍在警员后脑勺,喊破了音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
警员整个人处于发懵状态,战战兢兢道:“刚、刚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后来不管我怎么踩刹车,就像是失灵似的,一点用都没有。”
李光打了个尿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相当难看。他从后视镜窥了眼沈绎之冷峻的侧脸,心头稍安,于是曲起食指敲在车上,一边斥责道:“胡说八道,你肯定是昨晚熬夜了吧?我早就说过,疲劳驾驶要不得。要想让公民们遵纪守法,先得从咱们做起,回去写份五百字检讨。”
“可……”
“再加一千字。”
“我写,我写。”警员哭丧着脸,一想到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什么妖魔鬼怪通通抛到九霄云外。
李光目光一转,看到虞鱼神态淡然,胸口一堵。再瞅瞅旁边吓破胆子的警员,心头诡异的找到一丝平衡:“你看看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警员扭过头。
小姑娘眨巴澄澈的鹿眼,笑得十分甜。
他羞愧不已,重新稳定心神。开火,倒车,调整车胎方向继续朝前驶去。
这条公路很快就到了尽头。
车灯扫过去,右侧有块牌子,上面写着——王家村。
睡了一路的小黑伸了个懒腰,撑起身体用两只前爪趴着窗口往外看,迷迷糊糊的喵呜两声。
一轮圆月清清冷冷的悬挂在天边,大地蒙上一层银纱。入目之处,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在黑暗中犹如一座座小土包,暗得叫人心尖直颤。
“这才九点,王家村的人睡得可真早。”李光讪笑两声,心头却想:早个屁!一盏灯都没亮,总不至于所有人都早睡早起身体好吧?
但他不敢深想,结果越努力忽视越慌……
“不是。”虞鱼出声否定道:“他们没睡。”
李光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
虞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脸无辜:“看到的。”
李光:“……”你当我人老眼花吗?这么黑……“居然特么真亮灯了!!!”
他几乎要疯,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一旁的警员更是吓到将车开得歪七扭八,然而此时李光也无暇顾及,心神不宁地在裤腿上戳手,干脆闭着眼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渐渐的周围开始响起狗吠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句孩子的啼哭……真实的烟火气息抚慰众人的情绪。
最终在村尾停下,再往前是一条狭窄的小道,道路尽头紧挨着一座巍峨高山。
虞鱼推开车门,阴森冷气拂面而来,从脚底蔓延而上,缠绕在周身,直到下巴处时仿佛被烫着似的,轰然退散得干净。
她摸摸下颌,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就在这关键时刻,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虞鱼弯腰一手按着车门,对沈绎之叮嘱道:“外面冷,沈先生你待在这别动。王珍是我同学,我去看看就行。”
她垂眸扫了眼小黑。
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大肥猫迈着优雅猫步来到沈绎之旁边,趴下,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腿上,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摆出一副“这个人类已经被我罩”的霸气模样。
沈绎之眉梢微动,与虞鱼对视几秒钟,须臾轻声笑了出来:“快去快回。”
他,这是被小姑娘和她的宠物保护了?
……挺新奇的。
虞鱼贴心合上车门,小哥哥简直不要太符合她心意了吧?
颜好脾气赞,话少不多事。
简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按耐住不安分的心思。走了没几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发现李光跟了上来。
虞鱼睨了他一眼,无声蹦了两个字:麻烦。
“你说什么?”李光不解的问了句,一边用手电筒左右扫过田埂,就怕有什么东西冲出来。说实话他压根不想单打独斗,因为此时其他警员还在路上,要不是迫于后座那位大佬的压力,他也不想顶着大义凛然的光环冲锋陷阵。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非得抢在虞鱼前头。
山底下的温度似乎远比其他地方要冷,渐渐的有了湿雾。
一旦察觉到这点,雾瞬间变得无比浓郁,一米开外依稀窥见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清轮廓。偶尔一晃眼,旁边直愣愣的杵个人似的。再仔细一瞧,又是幻觉。
李光估计吓得够呛,一路上都不吭声,走得规规矩矩的。
“我们快到了。”又走了几分钟,他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
虞鱼没应声。
得不到任何回应,李光终于停下脚步。身体不动,脑袋直接翻转过来,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重复道:“我们快到了。”
虞鱼嘴唇动了一下,“你……”
就在李广以为她要发表什么见解的时候,却见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根食指:“……踩在牛粪上了。”
李光:“……”
他眼角抽搐了下,咬牙切齿的继续重复:“我们快到了。”
“不是我们……”虞鱼纠正他的话:“是我!”
蓦地凌空抓起一把金刀抡了过去,动作又戾又凶。
“李光”耳畔只听到猎猎风声,还没来得及尖叫,便“噗”地散成一片片碎纸。
虞鱼收回刀。
纷纷扬扬的碎纸后出现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孩,正是白日里在树丛看到的那人。只是他的皮肤还是正常的黄色,微微泛点青。两颊凹陷,眼睛里蒙着一层浅浅的白翳,但还是闪着亮光。
就连胳膊都是完好无缺的。
虞鱼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所以这是……
又踏入了镜像世界!
“姐,你终于回来了。”男孩雀跃不已:“我今天有乖乖听话,按时吃药。”
虞鱼蓦然侧身。
不知何时王珍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她背后。
王珍快步越过她,半跪在弟弟跟前,脸上的死气沉沉一扫而光,生机焕发。她轻抚他脸颊,笑着夸赞:“真棒。”
“那我今天有奖励吗?”男孩歪了下脑袋,扯着她的衣摆低声撒娇:“可不可以不泡药浴了?真的好疼好疼啊!”
王珍身体一僵,语气相当坚决:“不行。”
她起身,绕到身后推起轮椅,用力握着,力气大到手背绷起青色血管。
然而虞鱼的注意力却在她身后的鼓鼓当当的书包里,黑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往下掉。
空气里是浓稠到化不开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