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新央一觉睡醒,已是凌晨四点过二分。
跟妈妈一起分析完试卷后,何新央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即使在梦中都还有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数落声。
这会儿醒了,倒是平静了不少。
突然记起,自己头脑发热时宋竞康刚好撞枪口上,莫名其妙被自己骂一顿。
顿时翻身坐起,摸出手机来看。
果然不是错觉!
消息中的质问让何新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洞口封死的那种,再也不出来。
这分明是自己的问题,绝不能能迁怒他人。
为了表明自己痛定思痛的决心,何新央立马点出键盘准备给宋竞康发消息。可是发什么呢,何新央想了好久,终于决定整个表情包发发。
毕竟表情包嘛,包治百尬!
说干就干,何新央把自己收藏的表情包前前后后翻了三遍,发现这些表情包都是跟相熟的小女生发的,正愁眉苦脸地准备再翻找一遍时,突然怔住——尴尬了!
一个“你瞅啥!”的表情包被手滑发出去了。
啊!!!
恐怕就算宇宙爆炸,她都不会比这再慌乱了。
何新央被吓得手指都不太灵光了,还没来得及撤回,新消息就进来了。
“瞅你咋地?”
同样是一个表情包。
何新央看这回复,差点笑出声,之前的忐忑一扫而光。这感觉就像一座雪山在眼前崩塌,当你跑得精疲力尽准备认命时,裂痕却堪堪在你面前停住。
在给一个不太熟的人发错消息后,没有被‘???’追问,真可谓是劫后余生。
何新央:你怎么还没睡?
宋竞康:就准你不睡?
何新央:我这是刚睡醒。
宋竞康:哦。
何新央:嗯。
宋竞康:怎么的,你这大半夜的睡不着,找我来解闷?
何新央:不是,我有正事对你说。
宋竞康:你说呗。
何新央:那个……我昨晚脑子不太清醒,我不应该也不配质问你那什么的,对不起了。
何新央:好了,我睡了。晚安,再见!
宋竞康:切!
宋竞康:你知不知道有个说法,‘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虽说你这个问题不至于进警察局吧,但也还是严重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
宋竞康:这么着吧,你来看我踢球我就原谅你。
宋竞康:很划算的。
宋竞康:怎么样?
宋竞康:嗯?
宋竞康:人呢?
宋竞康:你又溜了!
宋竞康:行吧,告辞!
宋竞康:晚安。
何新央说完再见就真的放下手机了,这是宋竞康万万想不到的。
宋竞康郁闷地放下手机,心里恨的牙痒痒。他瘫在清洁工刚打扫干净的一方卡座,抬起手臂遮住那一道道刺目的光。
“小宋,我们就先走了哈,你等她们打扫完了,记得锁好店门。”酒吧内保的大哥老吴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老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听人说他是特种兵退下来的,不止军体拳打的出神入化,他会的自由搏击招式更是多种多样。宋竞康还记得他当时初生牛犊不听劝,因为工资高点,非要来干这工作,结果值班的第一天就因为打架时不懂躲闪,被闹事的人打成国宝。
当时所有的内保都笑话他的新造型,老吴也笑得直不起腰,只不过笑过后,老吴还是把他拉到暗处指点他好些攻防的招式。
酒吧收拾停当,天已经蒙蒙亮。因为天太冷了,宋竞康被冻得缩头缩脚的,之前说好的社会哥气质荡然无存。
他跑进那家常去的24小时便利店,轻车熟路地拿出一桶泡面,跑到收银台嬉皮笑脸地叫姐姐,“姐姐,帮忙来点儿开水泡个面。”
收银台姐姐早就认识他,见他冻得直搓手,一脸嫌弃地把自己捂着的热水袋丢给他,“坐那儿等着。”
“好嘞,姐姐真好。”
“闭嘴。”
宋竞康坐在一边,等到手捂热和后,忙拿出手机给赵今策发消息,让多带件外套给他。
***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自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语文老师读着课文,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宋竞康,你给我站起来!”
估计老师怎么也想不到,后座的男生竟对这可震慑天地的怒吼没一点反应,最后还需要温舍把他摇醒。
“嗯?”宋竞康被叫醒后,一脸懵逼地看着老师。
“你给我出去站着!”
“别啊老师,外面多冷啊,我今天穿少了。”
“出去!”
宋竞康没办法,极不情愿地晃悠出教室。他恨呐,没想到赵今策这小子这么不靠谱,不来上学就算了,不能带衣服来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搞得他现在只能穿着一件卫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宋竞康就像是听到天使的呼唤一般窜进教室,还不忘甩手关上后门。
此刻的他,用一把鼻涕一把泪来形容怕是最合适不过,教室里的温度虽然高点儿,但远不至于能抚平他浑身鸡皮疙瘩的地步。他的脑子转得飞快,求生的欲望促使他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去拍何新央的肩膀。
他的手白皙修长,此刻更是被冻得血色全无,以至于给何新央一种看冰雕的幻觉,似乎一碰就会断掉。
“何新央,你去试一下班里的空调,看看有没有坏呗。”
“不行,还没冷到那种地步,不能开空调。”何新央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立马严词拒绝。
“那种地步是哪种地步?我真冷得不行了。快点快……阿嚏!”话还没说完,宋竞康就又打了个喷嚏,好不凄凉。
何新央抱歉地看他一眼,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拿着杯子转身出门去。
宋竞康看这个人油盐不进,只能换个人抱怨。
“温舍,你知道赵今策今天什么情况吗,不来上课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也不知道啊。”温舍一边回答一边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宋竞康,示意他披上。
宋竞康这时被冻得都快六亲不认了,也管不了形象什么的,直接就披上了,活像一个贵妇。
“你们昨天不是去选耳钉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选耳钉?选什么耳钉?”温舍不明就里地看着宋竞康,宋竞康以同样的眼神回望她。
突然宋竞康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物体。
一个温暖的玻璃杯。
宋竞康拿着热水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憨憨地看着何新央。
何新央一脸别扭地坐回位置上,背对着宋竞康说话。
“空调是铁定不会开的,热水倒是可以自己勤点换。”
宋竞康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又焕发了生机,笑意满盈,“那我能用杯子喝热水吗?”
何新央立马转头瞪他,“不行!”
“新央,你别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温舍在一旁火上焦油般使坏。
宋竞康满脸失落,瘪瘪嘴生无可恋。
“那……行吧,你不准挨瓶口。”
“好。”说不挨就不挨,宋竞康仰头给自己灌了几大口热水,瓶口都离得远远的。
讲真的,热水有点烫。
烫到他心窝窝里去了。
***
放学后,宋竞康和温舍同路去赵今策家,准备看看这小子怎么回事,不料被赵父给拦了下来。
没办法,他俩只能悻悻而归。
“你说他怎么能感冒发烧呢?我今天冻成狗了都没感冒,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大哥,谁能跟你比?”
“那就算他发烧了,也不至于电话不接QQ不回吧?”
“估计……脑子被烧得不太清醒了?”
“哎,不太知道。那我回家去了,冷得遭不住了!”
跟温舍告别过后,宋竞康急不可耐地跳上一辆公交车,他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想回家。
人们都说,家永远都是温暖的避风港。
可是宋竞康刚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宋旌星,你说这题妈妈已经给你讲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宋母尖利的说话声被锁芯的嘀嗒声打断,宋母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赶忙过来拉住宋竞康的手臂,生怕一不留神救星就溜了。
“竞康,你快教教星星,我怎么都给她讲不明白。”宋母逃也似的溜进厨房,“你俩认真教认真学,我给你们做饭。”
宋竞康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被妈妈硬塞进来的二年级语文教材,生无可恋。
看来今天他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没被冻死都要被气死。如果是这样,那么他选择一头在沙发上撞死。
他假装以头抢沙发,仰面躺下,还吐出半边舌头装死。
“妈妈,哥哥不教我,他自己睡着了。”宋旌星带着哭腔跟妈妈告状。
宋母闻言,抄了个锅铲就从厨房里冲出来了。
“妈,我错了,我教我教!”宋竞康看情形不太对,立马起身把星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宋母这才放心回去炒菜,宋竞康还听到妈妈在厨房里嘟囔,“哎呀,菜都粘锅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还学会告状啦?”
“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