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义与江潮生随意地聊着天,舒念在旁边看似听着,实际心里在考虑晚餐该准备些什么,不知道这位江潮生会不会留下来吃饭,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现在下手准备应该不会太晚。
“弟妹为何一直站在那里?多累得慌,听家义说弟妹在圣德女中教书,今天也上了一天的课,一起坐吧。”冷不防被点名,舒念有点意外。
江潮生扭头看向舒念,下巴一点,示意她坐下,察觉到钱家义的目光,冲他笑了笑。
舒念轻声说道:“厨房正在准备晚餐,不知道江先生口味偏好如何,我也好去安排。”
钱家义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立马热情邀请道:“江兄,今日可一定要赏脸留下来吃顿便饭,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江潮生却哈哈大笑:“哪来的地主之谊?你忘了?我老家也是青城的,我在青城住了快二十年,离开不过短短五六年,哪里就成外地人了?”
钱家义也随之大笑:“不管怎么说,总得让我表示下心意吧,毕竟来到我家,江兄是客,哪有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的道理?我家厨房妈妈手艺很是不错,料想江兄也想念青城的菜香,让徐妈妈做几个拿手的本地小菜,你尝尝地道不地道!”
舒念站在沙发旁,仍旧是刚才的位置,没有挪动,从后方看着两人,眼波在钱家义和江潮生身上来回逡巡,随后垂下眼帘,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背,她是女子,一双净白娇嫩的手柔软纤细,刚才被江潮生用力攥过的地方,此刻已经没有了红印,依稀还残留着一丝疼痛的触感。
她就在斜后方静静望着两人,不言不语,冷不防听到江潮生点名说道:“虽已举家迁到胥城,但在本地还有老宅,此次回来,也不仅仅是因为公务,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今日我还有事,多谢家义盛情,我既长留青城,以后少不得机会见面,改日一定来家义家里叨扰,届时,也尝尝弟妹的手艺。”
舒念抬首,轻轻一笑,神情无可挑剔,复轻垂下头,并未接起话头。
她却是会做两三个拿手小菜,传承自母亲,不过家里一直有厨娘,所以下厨的机会很少,加之她并不怎么热衷厨房,所以连钱家义在内,吃过她亲下厨做菜的人也没几个,结婚这半年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几次而已。
钱家义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后替她答道:“那是一定的!江兄可有口福了!”
“那我今日就不打扰了,原本之意也是来认认门,我在青城朋友甚少,日后寻常寂寞,说不得要多来叨扰家义,还望家义和弟妹别嫌我才是!”
江潮生起身,一番话说得实意又客气,钱家义也随之回礼寒暄,舒念向一旁迈了一步,给两人让出空间,随后钱家义要送江潮生出去,舒念也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直到司机打开车门,江潮生临上车前,拍了拍钱家义的肩膀,忽然对着舒念挥挥手:“舒老师,再会。”
舒念一定,钱家义已经率先笑道:“再会江兄!”
舒念这才微扬唇角:“再会,江先生。”
汽车远去后,二人一同并肩往屋里走。
“我让徐妈妈准备了酱鸭,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跟厨房说。”
钱家义握了握舒念的手,笑道:“你安排便是,我不挑,家里的饭菜都好吃。”
舒念望着钱家义,问道:“这位江潮生,有什么特别来头吗?”
钱家义笑问:“为何这么问?”
舒念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口抿着:“你甚少对人如此热情,尤其还是一个同辈。”
钱家义端起刚才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说道:“你眼光很准,这个江潮生,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南洋总司令胡天运手下的红人,他父亲是江大勇,宋司令身边的心腹参将,早些年兵变时候救过司令的命,很受信任,不过据说能力嘛,就一般,但胜在跟了司令多年,很有情分,有父亲铺路,江潮生自己也争气,前两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就帮着司令平了几件风波,行事水平比他父亲不知道强出多少倍,现在正得重用呢,这不年纪轻轻,就接管了青城的防务,独当一面,说白了,他现在就是青城的土皇帝。”
舒念知道这些话可信度很高,钱家义行事向来细致小心,每到一处都会将当地盘根错节的官府势力以及黑道势力打听清楚,以免自己行差就错,招来祸患,这两年他一直有心将生意扩展到胥城,对那里的关注度一直很高,为了打探各种门口没少花钱,所以这些关乎药厂生意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比当地人少。
钱家义继续说:“你不知道,这个胡司令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些年跟着他四处打仗时候死了,只剩下个二儿子,平日里娇惯得很,纵得这个二儿子无法无天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结果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病,仗着家里有金山银山吊着命,虽然不死,也是废人一个。”
舒念明白了,江潮生这个司令心腹参将的儿子,有出息又有见识,也值得信赖,就填补了自己没有趁手继承人的遗憾,说不定此刻很多人都已经默认,他是下一任司令的接班人,最不济也是接班人底下大权在握的话事人。
钱家义接下来的话果然验证了舒念的猜测,她只是点了点头。
“我既想在胥城做生意,能傍上他,绝对助力不小。”钱家义说着,一脸红光神往,舒念扭头看他,钱家义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打量神色,立马解释道:“我虽不至于想要做什么,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再说,咱们做药商的,跟军队扯不开关系,我正发愁怎么能搭上桥,结果就结交了他,你说,这是不是老天都给开出路?”
舒念又喝了一口茶,钱家义一改话锋,说道:“但是,听闻这个江潮生也不是什么善茬,他手上,沾了好几桩人命案。”
舒念吃惊不小,钱家义赶忙解释:“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军中的事,听说是暴动贪污之类的,被他整治了一番,别看他年纪轻轻,下手可狠着呢,而且处理起来也不像他父亲那样顾及交情面子,抓到就下了狠手,毙了几个出头的,外人都传他心狠手辣,但是胡司令却赞赏有加,逢人便夸他有自己的当年的风采。”
钱家义还在絮絮说着,舒念一阵心里不舒服,她趁着钱家义喝茶的空档丢了一句:“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又手握重权,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得好。”
钱家义还想再说两句,想跟舒念解释富贵险中求,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好处这一类道理,见她神情淡漠,也便没了说下去的念头。
恰巧静水过来告知,晚饭准备好了,钱家义还待要说些什么,舒念率先起身:“走吧,去吃饭。”
钱家义跟随着她,望着舒念姣好高挑的背影,随口应道:“好,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