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念念,啊,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正睡觉呢!有什么事吗?”
宁许巧声音变了,是舒念认识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慌乱至此,甚至语无伦次。
一旁的江潮生对丫鬟挥挥手,示意她离开,丫鬟不肯,江潮生沉着脸瞪了她一眼,丫鬟被他忽然而起的煞气骇住,有些怯怯,待想要再说,见舒念面色铁青,心里发虚,只好后退几步,躲开二人。
打发丫鬟离开后,江潮生又转过来瞧舒念。
察觉到他打量自己的目光,舒念很想也将他打发走,盯了他一眼,嘴唇一动,江潮生似是察觉到她要说什么,一扯嘴角:“还是我带你过来的呢,怎么,过河拆桥?”
“你留下要做什么?”舒念急躁道。
“看戏不行吗?”江潮生说得可气,可此时舒念心乱如麻,无暇分心去同他周旋,满脑子都是门后的情景,再去找丫鬟已经不见人,回想从一进门,宁家丫鬟见到自己慌了神的样子,舒念便心里已经有了底,可事到如今,她仍旧心存一丝侥幸,但这份胆怯和卑微的期盼却不想被江潮生观看,她驱赶道:“你还是赶紧走吧,左右同你都无关联,你留下来就为了看我笑话的吗?”
江潮生说得坦然:“你若是对自己丈夫和好朋友有信心,此时心虚个什么劲?冲我嚷嚷什么?冲里面那对偷情的男女发狠才是正经,你不能因为我待你好,就逮着我收拾。”
舒念斥道:“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
声音太高,舒念又觉得不对劲,眼下重点压根不是跟江潮生掰扯,而是理清楚,她,宁许巧和钱家义之间的破事,到底门口卧室里,是不是有她的丈夫。
喊了一嗓子,舒念立马收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双唇紧闭,卧室内一片窸窣穿衣穿鞋声音,却毫无人声,舒念咬着唇,僵在原地,一股难堪的愤怒从心底,裹挟着无数过往的无能翻涌上来,她只觉眼前发黑,似是不能再辨五味。
虽然遭到了舒念的痛斥和鄙视,江潮生依旧不肯离去,舒念不肯搭理他,也不恼,就从旁这么盯着她,饶着她面色各路神情变化,见舒念龟缩不前,卡在门前,屋里的人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心道,今天已经走到这儿了,就得继续下去,不能卡主,他略一思索,忽地激将舒念道:“你若不信我,大可推门进去看看,不过,瞧着你现在的架势,估计怕的就是我说了事实。我在这也无甚妨碍,若他们没在一处,你大可同你这家主人说我是你朋友,顺路进来讨杯水喝;若他们在一处,你放心,我也不会看你笑话的。”
“你这不就是在看我笑话吗?还是,你闹起来不嫌事大?”舒念有些急了。
“不是还没开门吗?怎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江潮生寸步不让。
舒念瞪他,片刻后又不再理他,上前半步,举起手来想再敲门,却怎么也下不去,为难地闭上眼睛。
江潮生盯着她,倏忽上前重重地拍了两下门,惊得舒念睁开了眼,又急又气斥道:“你做什么?”
江潮生冷嗤一声:“帮你个忙。”
舒念拿他无法,无奈道:“无论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掺和进来?”
江潮生扯扯嘴角:“凭你没本事赶我走。”
舒念语滞,想要转身离开,江潮生立马说道:“走什么?往哪走?走了就代表里面没你不敢见的人了?都到这了,不看一眼?”
舒念咬牙,停住,又极缓慢地退了回来,略一思索,才挪到门前,终是举手敲响了门,垂下后才发现手心濡湿,冰凉得粘腻。
其实此举不过也是给自己一个痛快罢了,若是无事,刚才丫鬟见自己,何用那般慌张?
她与宁许巧是多年好友,素日往来密切,到彼此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丫鬟总伺候在一旁,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
舒念头沉得厉害,扶额转身想要喘口气,眼前挨着窗子,一抬眼,院子里后面大树下停着的那辆车,她再熟悉不过,不是钱家义的又是谁的?纵使她想要逃避不去面对,明晃晃的证据已经杀到眼前,舒念又如何去逃?
一股被背叛的恨意填胸,声音不觉冷了几分,转身冲着躲在走廊后面的丫鬟问道:“你家小姐呢?”
丫鬟被她点名,怯怯地走了出来,咽了咽口水,低声说了句:“小姐这时在睡觉,不见人的。”
舒念已经懒得戳破她的谎言了,她要留着力气和精气神,应付即将面对的情境。
倒是江潮生不客气道:“你刚才在门口不是说你家小姐不在家的吗?这会儿又在睡觉了??”
丫鬟面色一白,还要再解释,江潮生垮下脸来,凉凉地剜了她一眼,丫鬟被他冰冷的视线冻了一下,吓得不敢再出声。
舒念摆摆手,让丫鬟离去,她不过是宁许巧的仆婢,伺候主子自该是护着主子,归根结底也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同她又有何干系,没必要为难一个做不得主的丫鬟。
在看见钱家义车的瞬间,舒念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已经破灭。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口气后,直接问道:“宁许巧,钱家义,你们两个打算就这么躲在里面,一直不出来吗?”
卧室内死一样的沉寂,舒念静静等着,不言不语,执拗地像是要等到地老天荒,也非要等到门开。
江潮生在她身后半步,侧头瞧着她,开始还面带闲适,甚至有些悠闲,不时望向别处,过了一会儿,卧室内没人说话,也没人开门,而舒念就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门。
江潮生从别处收回视线,瞧见她双手紧紧攥成拳,太过用力,骨节泛白,嘴一直紧紧地抿住,身体似乎颤抖起来。
他有些不是滋味,轻轻上前,缓缓地垂下自己的手,极为轻柔地覆在她手上,舒念却像是被吓了一跳,迅速弹起手臂,戒备地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抗拒。
江潮生只得笑笑,改为拍拍她的肩头,用口型说着:“走吧。”
舒念面上顿时浮起一股怒意和不甘,但江潮生又笑笑,目光沉静地望着她。
舒念狂躁的心像是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理智回来了一些,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般举动,其实没有给任何人留退路。
也罢,她原本也并没有想给谁留下活路,包括她自己。
“钱家义,我看到你的车了,你确定你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连出来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宁许巧,你是我朋友,跟我的丈夫躲在里面算什么事?你们两个,有一个算一个,敢做不敢当吗?”舒念越说声音越高,吼完才察觉到自己身体抖如筛糠。
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
终于卧室内有声音传出,是钱家义。
“念念,一切错都在我,是我对不起你,你先回去,我会给你个交代。不要在这里。”
舒念满是嘲讽:“你们可以在这里私会,我为何不可以在这里捉你们的奸?”
钱家义语带请求:“念念,算我求求你,你看在,看在咱们一场情分的份上,给彼此都留点颜面吧!”
看在谁的情分上呢?是她与宁许巧多年的朋友之情,还是与你短暂地夫妻之情?
舒念怒意难消,不肯罢休:“宁许巧,那你呢?朋友一场,近十年情分,眼下你连一句话都没有吗?”
宁许巧似是想要说什么,卧室内传来走动和触碰家具的声音,以及低低争执的声音,宁许巧似乎和钱家义在争论着什么,男声女声交织在一起,时断时续传入耳中,每一声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舒念忽然就倦了,她冷笑了两声:“也罢,你们不仁,我却不愿不义,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人不堪入目的样子,你们收拾好自己再说吧!”
说完拔腿便走。
楼下得飞快,江潮生险些没追上她,终于在接近大门前,舒念像是撑不住一般才停下,双手扶住大门的框架,大口地喘着气。
忘记了受伤的手,太过用力,狠狠撞在大门上,不知伤口是不是崩开了,丝丝拉拉地疼着。
江潮生已经跟上来,接近时见她这般,遂放慢了脚步,缓缓上前,问道:“你还好吧?”
舒念摇摇头,接着起身拉开门奔至江潮生车前,打开车门便对他大喊:“开车!”
江潮生愣住,随后快步上前,迅速将车驶离宁许巧的公寓,过了两个街口后,舒念才忽然问道:“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