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许巧喜欢西式文化,无论是衣服样式还是化妆品,或者房子的装修风格,都是按照洋人的流行来。
当时第一次参观她独自的房间,苏灵韵和舒念都指着这个硕大的壁炉笑了半天,宁许巧当即说起了壁炉的种种好处,只是二人依旧不认可,还是笑个不停,等到了冬天,宁许巧邀请俩人来她家里玩,特意将壁炉燃得旺旺的,火苗通红,衬得整间屋子温暖如春。
刚从室外的严寒中走进来,感受格外明显,舒念和苏灵韵都对这个壁炉大为赞赏,让宁许巧好生得意,终于扳回一局。
后来三人还把照相馆的师傅找来,在这个壁炉前拍了张合照。
那时的三人,都是青春可人,笑容灿烂,照片虽是黑白色,却掩盖不了那时三人面上的风华绝代。
此时那张照片就静静地立在壁炉上方,舒念望见了,眼底不争气地涌起一层湿意。
她眨眨眼睛,没有动,静待心里的浪潮过去。
她不想此时此刻,在宁许巧面前掉眼泪。
宁许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注意到了那张合照,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她自小就主意正,凡事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虽任性妄为了一些,却从未翻车,每一桩桩件件事,都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中,不曾失控。
唯独钱家义这件事,她压根就没想到会有揭到明面上的这一天,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多年的好友,至亲至近,这份慌乱太过陌生,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察觉到舒念的变化,宁许巧心底一阵阵难过,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念念,也许你不信,但我真的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斟酌片刻,宁许巧还是开了口,用了最大的诚意去说。
舒念第一反应就是大笑,但她克制住了,只是轻轻扯了下嘴角,极为明显地嗤笑了一声,将方才心底涌起的情绪压下,转过头来,将泪水消化在无形当中,才道:“说来好笑,我知道你向来仗义。”
宁许巧面露喜色:“那你……”
“但我无法原谅你。”舒念说得斩钉截铁。
宁许巧顿住,还是固执说道:“在我心中,家义比不上你重要,我从未想过因为他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也没想到,会因为他,破坏我们的情意。”
舒念寒下面色:“阿巧,你想不到的事可真多,收起你的情真意切吧,我不是那些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你用这种真诚的语气说这些动人的话,打动不了我。”
宁许巧皱眉:“你不信我?”
她从来都知道,舒念不似看起来那般无欲无求,但是作为朋友,这么多年来,她很少见过舒念有这么直白尖锐的时候,今日初见,不由得心头一沉。
舒念淡淡说道:“阿巧,你知道吗?灵韵向来不待见你轻浮骄纵。”
宁许巧不知她为何提到苏灵韵,但她与苏灵韵之间总是吵吵闹闹,自己也知道,所以并不意外:“这个我早就知道,你不用再特意说一遍。”
“你不知道的是,我也不待见你这一点。”舒念冷声说着,像是在叙述一件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接连这样被她说教,骄傲如斯,宁许巧也有些不高兴,唤做往日从来不受委屈的她早就回击了,只是想起钱家义就觉理亏于她,便忍住没有开口。
舒念像是没看见她的不悦,继续说道:“但你对朋友很仗义,从心里真心地爱护着我们,有了好的东西也都想着我们,所以,我觉得你性格中的那些瑕疵都可以忽略不计,不影响我同你交朋友。”
宁许巧颇为意外,抬头望着她。
舒念稳了稳心神,将话题进行完:“但你犯了我的大忌,最大的忌讳,所以,我日后都同你不再做朋友了。”
宁许巧心头一震,难过不已,犹自咬着牙忍着,半晌才问:“就因为一个男人?”
舒念面露失望,摇摇头道:“因为你的欺骗和背叛,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无论是朋友之间,还是爱人之间,一个真字,是我最最在意的。”
宁许巧试图劝解,但她并不擅长低头,话说得便不那么顺畅:“说到底,不还是因为一个钱家义吗?男人而已,你看得这么重?我一直以为骨子里咱们是一样的人,并不依附男人。”
舒念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阿巧,钱家义这边,我无法得知详情,你们两个将我瞒得都极好,在前天之前,我并未有机会得知你们之间的细节,可我哥哥我是知道的,一路看过来,我知道他对你如何情深,可你轻而易举舍弃了他,感情的事,如人饮水,我不是当事人,无法替他喊什么冤,无法置喙,所以尽管我看到大哥的痛苦,却依旧同你做朋友。”
听闻她忽然提及舒青阳,宁许巧越发无言以对,当年她不对在先,虽然可以硬着颈项说自己痛快最重要,但终究伤了人的心,便低着头没再言语。
舒念忍住心里的悲伤,强行控制住自己,不让声音哽咽,不让内里的愤怒和不甘逃出来,强迫自己用平静的语调说接下来这段关于钱家义的话。
“而且家义,他虽没有机会同我讲,但我不是傻子,那天我撞见你们在这里,他的反应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是在保你,无论我是他的妻子,还是我们家同他家的情分,他都没有顾忌,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保你不在我这里受委屈,对于我来说,你们两个通通都是背叛者……”
舒念还是难以做到心如止水,话至此,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缓缓流下,舒念依旧直视宁许巧:“钱家义把你们两个共同做下的事,一力揽到自己身上,他不让我同你为难,打算要回家后自己同我讲,你难看看不出他的真心吗?”
咽了下唾沫,舒念咬牙坚持说下去:“何况,他是为你才身陷险境,你长得美,一个人落到那帮亡命之徒手里,想都不要想会遇到什么危险,他是担心你,真心护你,他那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危急关头,没退有缩,而是以身犯险替了你,这份情意,你真的看不到吗?”
宁许巧有些不解,踟蹰着问道:“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舒念眼神寒了几许:“宁许巧,做人不能太自私,要有良心。”
宁许巧在她的月色一般寒凉的注视上,神色黯淡下去,声音拉得很长,问道:“你说这些,莫不是想撮合我同钱家义?”
舒念收起所有情绪,声音变得无比冰冷:“我没那么贱,无论钱家义对你有多好,对于我来说,他都是个背叛者,我不会原谅他,也犯不着以德报怨再操你们两个的心,但我是个人,是个有良知懂好坏的人,我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这样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在你的口中,却张口闭口‘不过一个男人’,都比不过这个壁炉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未免太过负恩昧良。我知你风流多情,却从不知你如此凉薄。今日前来,你倒是让我涨了一番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