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受伤的?”舒念没等到江潮生的主动交代,还是问出口。
江潮生刚要张嘴,舒念先制止他:“你若想编个什么瞎话哄我,我劝你就莫费神了,你什么人我知道,一般人根本伤不到你,若非大事,你不可能受伤。”
江潮生‘啧’了一声:“你这是逼着我非去扯谎不可啊。”
舒念转过身去不看他:“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觉得女人没见识,大惊小怪,所以什么事都不能说,免得女人一惊一乍,你们还要浪费精力去安抚。”
江潮生将手搁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舒念这番话确实说出了他的心声,刚才他心里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只是被她点出来,便不怎么好意思承认,笑着说道:“你净瞎琢磨。”
舒念回头瞅他一眼,眼神一派了然,江潮生被她眼风扫得一阵心虚,岔开话题问道:“你总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舒念轻轻瞥了下嘴:“你一这样笑,就是做贼心虚。”
江潮生不承认:“我哪里笑了?”
舒念转过身来,眼神直接,话更直接:“我问,是因为我担心,你若不说,我也不会勉强,毕竟,没有谁必须毫无保留对别人坦白,但你记得,只此一次,日后我都不会再问。”
江潮生心里好大不痛快,但又不想把这么好的氛围闹僵,便想打个哈哈过去:“你这是吓唬人,我胆子小,你莫要吓坏我。”
舒念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又望了他半会儿,才移开视线,江潮生顿觉压迫感松了大半。
“因为我不喜欢听你撒谎,明知道你在骗我,还要配合你演戏,我做不来。”舒念浅声回答着。
江潮生瞧见她的身影,又只留侧影,隔着两臂远,他心里焦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心里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舒念一波攻势接一波,又道:“而且你刚才就说过,会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这还没逼你呢。”
江潮生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态度诚恳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瞒你。”
舒念略一挣扎,江潮生赶忙将她按回怀里,将下巴搭在她肩头,声音像是被嗓子挤压到最后,又低又哑:“别走,我说,好不好?”
舒念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笑意,又赶忙压下,咬了下嘴唇,将面上的表情调整到刚才的状态。
“就是跟上次一样,遇到的袭击,你知道,我就是个当兵的,虽然是个当官的兵,但真刀实枪打交道也少不了,受伤什么的,虽不常见,却也不是稀罕事。这两年战事少,若真有朝一日战事起了,别说受伤,就连命都说没就没了,这个我真没骗你。”
江潮生听她没什么反应,但总算不往外拽,踏实让他拥着,又继续道:“我这次就是执行司令的命令,不小心得罪了人,被人暗算了一把,不过我命大,没什么大碍,还是对方比较惨,基本全军覆没,还牵扯出了背后的主子,栽了个大跟头。”
舒念听着,寥寥几句,他语气平淡至极,像是在诉说什么芝麻小事,可再仔细品其中的话,却是惊心动魄,她没有再追问,江潮生能说到这份上,已经难得,她虽未女子,并未接触过军人铁律,却也知道,但凡手头上有点权力的人,很多话都不能明说,很多事都不能公开。
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那你伤口还疼不疼了?”舒念问他。
江潮生知道她这么说就是不生气了,心情大好,在她秀发上磨蹭了两下,皱皱眉道:“你身上怎么一股烤肉味,说,刚才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舒念笑起来:“就是同事送了一只云门的烤鸭,我刚才吃了两口,有些腻,就没往桌子上放,也没吃什么别的,这你都能闻出来,狗鼻子吧。”
江潮生瞪她一眼,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今日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舒念竟然肯接纳自己,原本看见她跟钱家义在门口话从前,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要没戏,生了一肚子气,回想自己这段时间费的心思,简直孰不可忍,结果峰回路转,她竟然这么容易松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江潮生打定主意,不肯让她再反悔。
听舒念这般说笑,江潮生心情也难得好一些,只点了下她的鼻子,两人都笑了起来。
江潮生不住点头,像是称赞:“好,吃得好,看你吃得香睡得饱我才最高兴。”
舒念抿嘴偷笑着扭开头,两人这般亲昵的姿势她还不太习惯,一回头哪怕侧头,几乎与他脸贴脸,距离实在太近,只好一直背对着他,不肯转过脸去。
江潮生手臂收紧,将她揽入怀内,语调略带一丝无奈:“受伤当时不显,只顾消灭对方,等到脱离危险了后才觉得有点后怕,若是就这么死了,好像心有不甘,很多事都不放不下。”
舒念轻声问:“你才多大啊,这么年轻心有不甘也是正常,好好活着,所有的事才都有指望。”
江潮生埋首在她秀发间,左右轻微蹭了蹭,舒念只觉周身僵硬了几许,更是好好坐着,丝毫不乱动。
“所以,医生刚给我收拾好,我就来找你了。”江潮生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直接在舒念耳边爆炸,“脱险后的我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舒念低下头,留意到江潮生揽着自己腰肢的双手,交叠在一处,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煞是漂亮,她一时看花了眼,忘了身在何处。
“可是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搬家了竟然都不肯同我讲,还是连伟私下偷偷汇报给我,我来这么多次,你都不知道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同我解释的意思。”江潮生话里带着几分不知掺着真假的埋怨。
舒念根本不吃他这套:“那套房子又不是我的,同钱家义住了那么久,不想再住下去,难道你愿意去那里见我?不会想到我同钱家义从前的种种吗?而且,我早就猜到连伟会告诉你,他是你的手下,对你忠心耿耿,什么事瞒着你?我的话他未必会听。”
江潮生坐直身体,双手未松,语气也变得强硬:“我度量没那么小,若我在意你同钱家义的过往,我弃了你便是,就是因为撒不开手,所以,那些都不重要,你在就好。”
舒念抬眼望向他,许是这样的话有些太过煽情,江潮生也有些不习惯,立马搬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质问道:“刚才照你这话的意思是,若连伟不汇报,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你搬家的事,好让我找不到?”
舒念抿着嘴不回答。
“还有,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见面?若不是我这般死缠烂打,你是不是不会主动找我?你既对我有心思,为何不主动联络我?还是说,一开始你说的咱们近期不见面就是个幌子,想甩开我?”江潮生越说越一肚子不满。
见舒念只是独自偷笑,江潮生不愿意了,双手上抬至她肩头,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可一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又忍不住带着笑意质问道:“到底说不说?再不交代,我可让你见识下我们平时拷问犯人的手段!”
舒念扭开头去笑,复又转回来望着他:“我原本没理清自己的念头,也是在见到你之后,有些想法才渐渐浮出来,你若要怨,我也不是故意的,真话。”
江潮生眯了眯眼睛,虽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但瞧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朝思暮想了许久的人就在怀里,他也实在生不起气来。
原本想好好聊个天,话一出口,不知为何就带了几分别样意味,他声音暗哑了几分,轻柔地问,像是舒念薄如蝉翼,一句声音大了就能惊扰了她:“那你是从何时开始惦记我的?”
舒念抿嘴想要偷笑,二人面对面,一切皆被江潮生收入眼底:“快说,别光笑。”
舒念又笑了会子,才轻声答道:“你写给我的那些信,我很喜欢。”
才说完就低下头去,若不是在江潮生的怀中,她定是要躲向一边的,可是有人不允许,才一动,就被双手结结实实搂了回去,江潮生低声带笑追问:“为什么喜欢?”
舒念正想掰开他箍住腰间的手,却被他一个翻手,反倒把双手也给握了个满怀。
“说说看。”江潮生的语调像是哄小孩子。
舒念也没有拿捏,只是说话间还是有些羞涩:“就是看了心里很欢喜啊。”
江潮生从后侧方瞧着她渐渐红了的脸庞,心像被她紧紧攫住一般,喜乐全都被她牵着走。
他探身上前,极力克制自己想要亲近的心思,只是亲吻着她的秀发。
舒念整个人都陷在江潮生的怀中,挣扎不开,也浑身无力,心潮涌动,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在院中,就着皓月当空,静静地拥在一处,谁都没再说话,像是不舍得打破这份难得的亲昵。
直到舒念腿有些僵硬,她动了动,江潮生又亲了亲她的耳侧,声音小得很:“累了?”
舒念点点头,又很小声地‘嗯’了下。
江潮生这才松开她,舒念向旁边迈了一步,借着低头整理衣服掩盖自己的害羞。
江潮生望着她,像是怎么也瞧不够,一抬头,瞥见来时的车,还停在大门口不远处,那里面坐着袁少文,还在等着他回去处理公务。
“时间有点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我改日再来寻你。”江潮生率先开口。
舒念有些意外他会立即要走,不过又一想,他向来事多忙碌,此番在自己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恐怕还要赶回去继续工作,便点点头说道:“你也别太辛苦,照顾好自己。”
江潮生见她一副贤惠的模样,心头大喜,一时手痒没止住,捏了捏她的腮。
“今日是咱们的第一天,日后有的是时间,我就不多留了,明日我有事,后天吧,我带你去看电影,如何?”江潮生问她。
舒念想了想,问他:“有何讲究吗?”
江潮生笑得很开心:“没有什么讲究,只不过现在流行男女谈恋爱去听个戏看场电影,我不知你喜欢什么,看个白蛇传总是没问题的。”
舒念轻声笑出来:“是,我也喜欢看白蛇传。”
“为何?”江潮生笑问。
“因为,白娘子为了许仙翻江倒海,我觉得她很有种。”舒念回答道。
江潮生笑了:“好,那后日等着我来接你。”
舒念压下心头的欢喜,强令自己笑得不要太突出,点头道:“好。”
江潮生的车子离去,舒念转身便上了楼,碰见正在收拾整理的静水,瞧见了她眼里的问询,但舒念此刻不想说什么,她只想奔回自己的房间,独自消化这个美妙的夜晚。
只是没想到江潮生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