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沙海怎么样了?说说看。”舒念不想一直被追着问自己的事,反过头来去问苏灵韵。
“我前几天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娘了,开始我娘并不怎么同意,总觉得他家底太薄,怕过日后受委屈,其实我娘就是想多了,我跟沙海现在是在谈恋爱,可也没说日后一定要嫁给他啊。”苏灵韵兴致并不怎么高,舒念颇为意外看过去。
“你之前说起沙海来可不是这个状态,怎么,才一个多月就腻了?”
苏灵韵摇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舒念忽的笑起来,苏灵韵瞪她:“有什么好笑的?这么没同情心。”
舒念伸出手指了下她,又指了下自己:“难怪咱们两个能成为闺中密友,果然一丘之貉。”
苏灵韵坐直身体,向她这里靠了靠:“说明白点?别让我糊里糊涂被你损。”
舒念继续笑道:“咱们这些念头,彼此说说就好,可千万别出去说,被旁人听了,肯定要扣什么放荡不检点的帽子给咱们了。”
到底多年密友,苏灵韵脑子又活,立马领会到问:“是因为我说谈恋爱是图一时不图长久?”
舒念点点头:“我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你反对我同江潮生搅合在一起,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还记得吗?”
苏灵韵哈哈笑道:“嗯,咱们俩一个德行。”
“不过你跟沙海,前途也真是难说,伯母的态度应当是最温和的了,伯父和你大哥,恐怕只会更反对。”
苏灵韵略带嘲讽地笑笑:“连你都知道。”
舒念递过一杯茶:“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们家什么情况我还算是清楚的。”
苏灵韵面带愁容纠结道:“我娘总归是希望我过得好,后来家里听说了一件事,我爹倒是对沙海有点改观,说他人不错,值得嫁,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什么事?”
苏灵韵挠挠头:“就是沙海的爹之前病了,他为了救他爹自己试药,又当药引子,最后把他爹救了过来,但他落下病根,一到冬天就格外畏寒,汤婆子不离手的那种。”
舒念想了想,有些不解问道:“沙海对自己的爹,算是孝敬,可这跟你值不值得嫁有什么关系?”
苏灵韵抬手就拍了她一下,疼得舒念咧了下嘴。
“说下去说下去!”
“他孝敬他爹,本就是天经地义,不值当吹嘘,再说,他对他爹好,说多点,是个善良懂得感恩的好人,但不代表你跟他相处就舒服自在,更不能说明沙海就是个体贴疼妻子的好丈夫了,这二者没有直接的联系吧!好比,若你们日后结了婚,他继续这样不计成果的孝顺,万一孝顺的对象换成他娘,也就是你婆婆,她再是个恶婆婆,那你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就是这个意思!旁人都想不到,只一味说他多好多好,多值得托付,好像我要是不跟他就是忘恩负义的宵小之徒,只有你能理解我!”说完她扬起手作势还要再拍,舒念一个利落起身,离她两步远,制止道:“说就可以了,不必动手。”
苏灵韵站起来一个劲跺脚,孩子气得厉害:“我就是想表达内心的澎湃,知音难求知音难求啊!”
舒念受不了她,转身就要走,苏灵韵歪倒在沙发上,哼唧道:“沙海怎么说呢,也对我好,人也没歪心肠,但就有时候太木了,我想要捣鼓点花样,他不但不领情,还总是嫌我不踏实,说过日子就应当是平平淡淡,如果一辈子都像古井盐水那样,你说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舒念停下来,打趣道:“人跟人也是不一样的,你是性子热,喜欢折腾,不然能每天飞天遁地地去当记者吗?沙海的想法也没错,过日子嘛,不能每天都惊心动魄的,他这个说辞倒是挺合我胃口,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把他让给我,舍不舍得?”
苏灵韵撇了撇嘴:“不给,我自己还没稀罕够呢。”
舒念哈哈大笑:“还好,我也没想现在就过尼姑的生活。”
苏灵韵气得在沙发上打挺:“我也不想过道士的生活啊!”
越想越心烦,嘟囔了两句后干脆调转枪头,来问她:“不说我的烦心事了,说说你吧,江潮生哪点打动你了?”
舒念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神色:“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绕到我这里来。”
苏灵韵挑挑眉,逗趣道:“说来听听。”
舒念认真想着,没一会儿苏灵韵就催:“快点,还要想这么久吗?”
舒念放下杯子,又端起来,反复几次后才道:“我也说不上具体什么时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江潮生让我特别窝心的地方。”
苏灵韵连忙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同钱家义在一起挺久了,他好像就没记得过我的喜好和我的忌讳,我们两个就像两个临时凑在一起过日子的搭子,交往浅得厉害。我同江潮生一起没吃过几次饭,可他就能记得哪个菜我多吃了几口,哪些菜一口都没动,之后让他的手下给我送吃的,新鲜的东西太多,但是每次总有一样是我喜欢吃的,要么就是他对我的喜好格外上心,要么,就是我们俩实在有缘分,连口味都一致。”
苏灵韵不住点头:“我猜想,第二种可能性很小吧?”
她一说完,舒念点头,两个好朋友都不停笑起来。
“听你这么说,感觉这个江潮生对你还不错。”苏灵韵总结了一句。
舒念从中听不出什么酸唧唧的感觉,笑道:“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那今天的小唐呢?你怎么看?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苏灵韵问道。
“有什么不一样?我跟他不过几面之缘,你别多想。”舒念根本不当回事。
“就是他看我,纯粹是看一个长辈师父,看你嘛,就忽然间,觉得他长大了,像个男人了。”
舒念不理她:“我说没事就没事,嗳你别提了好不好?说得怪心烦的,我又不是宁许巧,人见人爱。”
苏灵韵瞪起眼睛不悦道:“我就不喜欢她。”
舒念投降道:“对对对,我也不喜欢她。”
俩人都不想提这个让她们不舒服的昔日好友,话便打住了,过了一会儿,苏灵韵想起了什么,她始终对江潮生不抱什么太大希望,便出言提醒道:“新搭的燕子窝还有两天热乎呢,你先别这么快傻乎乎陷进去,男人的心,谁也说不定。”
舒念点头:“我懂。”
苏灵韵语气更差:“是人就都图新鲜,尤其男人,他喜欢你的时候呢,你千好万好,一旦腻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你死了都不带看一眼的。”
舒念知道她又想起自家父亲和大哥,心情不好,便岔开话题说道:“我最近看了白蛇传,你去看了没?”
苏灵韵也知道她的好意,家里的情况经年累月,说也无用,她也不愿多花精力在这些废事上,一听说电影,便来了兴致:“跟我说说,好看吗?”
舒念努力回想了一下:“可以,很好看,去看吧,白娘娘情深似海,许仙至死不渝,应该是你喜欢的故事。”
苏灵韵满意道:“我明日就去看,最近太忙了,新出的电影竟然被你抢了先。”
舒念随意笑笑,并不多言,只是转身的时候,望了好几眼电话,都没有响起。
这边江潮生确实忙得厉害,也顾不上打电话,袁少文进来将最近查到的一些资料呈上。
江潮生过目后,拎出一张纸问:“最近郑家也的手下一直往这里跑?”
袁少文看了一眼,点头道:“对,这几个地方都是郑家也的心腹常出入的场所。”
江潮生将资料扔在桌子上:“不必再查了,我八成猜到日本人资助郑家也的原因了。”
袁少文捡起纸来看了看:“这个山坳有什么讲究吗?”
江潮生摇摇头:“你还记得那个董阿亮吗?”
“记得。”
“当时他交出来的资料里就提到了这个山坳,因为太过突兀,当时我不是还让你派人去查了下吗?”
袁少文一脸无解:“可回来的人汇报说,那里不过有个废弃的铁矿,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是铁矿不假,只是出产不佳,渐渐荒废了,我上次回上海不是跟日本人打过交道吗?无意间看过他们的一些资料,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现在终于联想到用途了,他们弄那么多矿产设备,应该就是冲着这个铁矿来的吧?不然,日本人放着上海青城不要,何必绕远路来邺城这个穷乡僻壤,扶持郑家也?”
袁少文提出质疑:“无意间看到的?日本人那么精明,会这么不上心保管材料吗?”
江潮生横他一眼:“是爷爷我偷看到的,行了吧?”
袁少文憋笑,口里的话却一本正经:“咱们刚摸到一点门路,他们就下了死手,敢对您下手,看样子,心怀鬼胎不假。”
江潮生冷声道:“蠢,他们不早这么动手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要再被迷惑一段时间,继续追查,一时半会查不到日本人偷偷收买郑家也的原因,这样狗急跳墙,不是提醒咱们吗?”
袁少文瞧他面色不佳,宽慰道:“司令能察觉到日本人在邺城的小动作,也说明没跟日本人一条心,防着他们呢。”
江潮生并不如袁少文这般乐观:“司令究竟是因为留心日本人还是防着手下的守城将领,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宋天运是因为派人盯着日本人还是不放心自己的手下郑家也,总之能发现他们之间偷偷合作都是万幸。
宋天运的担心也未必多余,郑家也若没有起兵造反的心,就不会偷偷吞下日本人提供的资金和武器,而日本人愿意搭上郑家也,估计也是相中了他一部分人力和势力,能为他们所用,两方各取所需,利益一致,自然合作就达成了。
只是那个矿究竟有什么奇怪之处?
“少文,你派人重点盯这个铁矿,记住,这次一定要隐秘,我知道有难度,尤其咱们已经惊动过郑家也,但是还得去查,明白吗?”江潮生吩咐道。
袁少文立正站好,行了军礼:“督军放心,其中厉害我晓得!”
“好,你办事我放心。”
袁少文准备离开,忽又转过身来,江潮生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督军,那个,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给夏小姐送过去?”袁少文迟疑着问,话说得很是拖拉。
江潮生放下笔,鹰隼般盯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袁少文立马解释道:“我反正也是要回一趟青城,正好顺路。”
江潮生重新拾起笔,言语淡淡的:“需要跑腿的时候我会派连伟去,你专心查这件事就好。”
袁少文虽然掩饰过,但仍能被捕捉到一丝失望:“是,遵命。”
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江潮生出声叫住他:“少文!”
袁少文回身:“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他不可能明知道自己对舒念的心思还敢打她的主意,即便打了,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问出来,所以,必定有其他原因。
江潮生这样想着,语气和缓了一些,问道:“你愿意往晴柔那里跑,可是为了哪个人?”
袁少文面色慌乱了些,以江潮生对他的了解,便知道这句话问对了。
他想了一圈,忽地记起,问道:“可是因为明水?晴柔的那个丫鬟?”
袁少文立马结巴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就是觉得顺路过去,不为别的,真的。”
江潮生望着他,目光探究,袁少文站得笔直,只是眼神并未与他对视,一直在飘在远处,像是躲避。
“去忙吧。”江潮生终于松口,袁少文像是得到特赦令一般,当即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过于急促地离开,显得有些狼狈,倒多了几分心虚的意味。
江潮生叹口气:“红颜祸水!”
他最得意最信任的手下,和挺中意的手下同时相中了一个人,让他来断,也不好去说什么,毕竟男女之间的事,他觉得袁少文更好一些,未必明水就高看一眼,即便想出力帮忙,他也是两面为难。
舒念自己就是个磨人的家伙,养的丫鬟也跟主子一样不省心!
虽然骂着,但念及心中的人,他的面色又不受控地柔和了些许。